秦医官心头的疑云越发重了。
事实上,他起疑已经不止一日两日了。
这里头有个缘故。
杨令佩自小産过後,为了掩人耳目,让阖宫知道中宫胎像无虞,故命鸿鹄日日往医官署取安胎药。
有道是:过犹不及。
太谨慎了,反而让医官心里头打鼓。
秦医官小心翼翼地提过两次要请脉,均被回拒。今日再提,鸿鹄又这般恼。
秦医官道:“凡事都该听娘娘的命。唯独,药不能乱开。臣是医者,有医者的顾虑。开错药的罪名,臣担不起。”
鸿鹄听了,说了句:“那便不开了。”
说完扭头就走。
行至御湖边,有人拍她的肩膀。
她心里烦躁,正待骂上几句,双手却被扭住,拿绳子捆了起来。
鸿鹄连忙开口呼救,嘴巴却被堵住。
她转身,看到一个身穿葛布衣裳的女子,正冷冷地看着她。
这女子的面孔,鸿鹄有些熟悉。
再一想,打了个寒颤:她不就是从前跟在全贵妃身後,与之形影不离的那个古怪女子安香吗!
上次因为偷遗诏,被打个半死。今日她怎如此大胆,闯入宫来!
鸿鹄口中含糊不清地叫唤着什麽。
安香道:“我带进宫一个人,想来鸿鹄姑娘是识得的。”
她唤了声:“过来吧。”
枯败了的芦苇丛後头,走出一个矮小的人来。
鸿鹄瞪大眼,拼命摇着头。
她放出宫的那个花房小太监,怎会出现在这里?
鸿鹄环顾四周:侍卫呢?御林军呢?
安香仿佛知道她心里想什麽,道:“堵住你的嘴,并非怕你呼救。今时今日,宫中的情形,你呼救也是没用的。”
凉风拂面,安香置身于宫墙黛瓦之中,想起遭杨家陷害,关入狱中,遭受种种酷刑,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情景。
她面无表情道:“堵住你的嘴,因为我嫌吵。”
杨令佩左等鸿鹄不归,右等鸿鹄不归,焦躁地在殿内走来走去。
相思鸟唱得她心烦意乱。
索性一把抓出鸟来,掼在地上。
那鸟前一霎还在欢唱,转眼,一动不动。
终于,身後,脚步声响起。
杨令佩道:“取个药而已,怎生去了这麽久。你办事越发不稳牢了——”
“他留下的相思鸟,好歹是个念想,你何必如此狠心。”
杨令佩猛地回头,看到了她此生最为厌恶的一张脸。
梅川手中捧着鸟,轻轻说了句:“笼中不相思,岂知无他人?”
杨令佩心口怦怦跳着,却强作镇定,浅浅笑了笑:“全贵妃来了。本宫这些日子,着实惦记你。先帝大行,若你在,本宫也可得臂膀。”
“他是怎麽死的?”
“端王所为……”杨令佩在腹中编排着措辞。
梅川看着她的眼睛。
“宝林——”
好久好久没有人这麽唤她了。
梅川这麽一喊,好似杨令佩还是昔日在东宫清和院那个事事小心丶处处周至的杨宝林。
那时候,朱瑁对她笑一笑,她便可以开心好多天。
“我见到他了。”
“谁?”
“朱瑁。”
杨令佩一凛:“全贵妃在与本宫说笑吗?”
梅川步步走近她:“你有没有想过,朱瑁可能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