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照!”
有人冲上来拽住他的胳膊,“您冷静点,节哀!”
……节哀?
这是个什么词?谁在这里乱说话?
谈照被迫停下,抬起头。
码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又停靠一艘船,人很多,穿武警制服,荷枪实弹,人头密密麻麻。
领头的是一男一女——正在他身边,是周继文和简心宁。
谈照微微愣了下,一时没明白他们为什么突然出现?是原定的增援吗?还是……
不重要。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谈照反抓住周继文,如获救星:“快点!快派人去搜救!你们知道吗,明惟在里面!”
“……”
一阵沉默。
简心宁偏头擦泪,周继文向身后比了个手势,让手下听谈照的,去废墟里搜救。武警们鱼贯而入,训练有素地翻找岛上每一个可能有人存活的角落。
但他们脸上分明写着,他们都知情,都知道这么做是徒劳的。
谈照不理会,想跟上去一起找,却被简心宁叫住。
“谈……谈先生。”她不知哭了多久,眼睛肿了,眼底全是血丝,“明惟事先没跟我们商量,我也是今天才知情,收到他消息过来的……”
“什么意思?”谈照听不懂。
简心宁沉默了下,忍住哽咽:“他这些年压力深重,病情反复,我原想等大选结束,他能稍微宽宽心,到时如果不愿意留在西京,我们就隐退。”
“……”
“但是我想得简单了,他哪里退得了?”
一个手握联盟半条政治命脉的人,黑帮出身,以贩卖军火为生,手下产业链庞大,犯罪分子不计其数。就算他想退,他的黑色帝国能往哪里退?他还活着一天,他的人就一天不会死心。
况且,新上任的领导人对他最知根知底,又怎么能够放心他?
向来打天下时是兄弟,登基后便要杯酒释兵权,他和周继文一向保持距离,彼此心知肚明,互相忌惮,只有简心宁天真,以为有法可解。
这就是一场温明惟既输不起,也赢不了的游戏。
他不得不死。
但不是为周继文,也不是为任何人死。
是为他自己。
当年懵懂少年误入龙都,在修罗地狱里杀出一条血路,温明惟跟随元帅,要所有黑帮消失,要温氏覆灭,要扫清乱局,要让每个像他一样被欺凌的孩童不再无处伸张正义,要普天之下再无“法外之地”。
然后呢?
世上好像没什么长存的理想,元帅为权迷心,他也在屠龙的路上将自己养成了最大的恶龙。
如果屠龙者无法回头,最后一剑便只能挥向自己。
他和元帅一起死了,世界才清净了。
从此再没有一手遮天的黑恶势力,也没有虚伪的独裁主义者。
形同虚设的禁枪令从今天开始真正执行,联盟的天晴了。
简心宁说到一半泪如雨下,她从来没跟谈照这么好声好气地说过话,但这些话如同天书,谈照听懂了,却又一个字也不懂。
所以呢?
她究竟在说什么?温明惟死了?
死得高尚,死得伟大,是屠龙者坚持理想,将最后一剑捅进自己心脏,毕生夙愿得偿——
那我呢?
谈照心想,原来我是你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