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圈椅上的白若松转过头来,纤细的身量外头披着松松垮垮的长衫,莹白如玉的脸上镶着一双黑黝如宝石的圆润眼眸。
“白若松。”他开口,“你在做什麽?”
白若松似乎早就猜到了自己会被抓住,眼睛一眨,里头没有恐惧与惊讶,只有一点释然。
“我知道你会来的。”她叹息开口,“抱歉,怀瑾。”
她说:“再给我一些时间,拜托了。”
云琼背在身後的手手掌紧握成拳,终究是什麽也没说。
一旁的杜承礼动了动,跟着重复道:“白若松?”
她想起来了,傅容安提起过这个名字。
“你是容安的养女。”她看着白若松,眼中泛起血丝,“你骗我,你……你不是容安……”
她一颤,眼角终是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
白若松以为受到欺骗的杜承礼会愤怒,可事实上,她的眼中只有深切的失望和痛楚。
门口的所有人一时都没有出声。
杜承礼的嘴比石头还硬,她们不敢用刑,怕落得个屈打成招的罪名。但是这半个月以来,一切能消磨人意志的事情都尝试过了,少水少食,甚至于不让入睡,都没能击垮这个女人。
她聪慧又心细,意志还坚定,一直以来,只有易宁勉强设计让她露出过一丝破绽。
可如今,她坐在那里,对着白若松,居然流下了眼泪。
“对,我不是。”白若松毫不留情道,“她已经死了,被你害死的!”
杜承礼茫然无措:“我……”
白若松根本不给她这个思考的机会,打断道:“校尉待你如亲人,你为什麽要这样害她?”
“不,不是,我没有要害她……”杜承礼挣扎着摇头,“我只是,只是想要调离长丰县,只是听了那位大人的话而已!”
“那位大人?”
“对,那位大人,那位……”
白若松靠近了她的耳边,压低声音,循循善诱道:“那位大人是谁?”
“是……是……是刑部的……”杜承礼说着说着停住了,眼睛一眨,涣散的神思渐渐聚拢,干裂的嘴唇一颤,“我是……不会说的。”
易宁眉头一蹙,她刚想打断这场闹剧,便听见白若松冷漠的声音响了起来。
“为什麽不说?”她问,“是因为那位大人许诺你,会保下你女儿吗?”
杜承礼下颌一动,牙冠紧咬着没出声。
白若松却是不管她的反应,继续道:“还记得你有过一个有蛮族血统的男人吗?你将他给了新县县丞做外室。他恨毒了你,告诉了我们你暗暗在外头养了个男人,生了个女儿……”
“不可能!”杜承礼想也没想道,“他根本不可能知道我……”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意识到了,她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他不知道什麽?”白若松轻笑,“不知道你真的有一个女儿?”
“勾结山匪,劫掠钱财,贩卖人口,残害百姓……”白若松一条一条数着她的罪状,疑惑道,“按大桓律令,当如何来着?”
易宁已经随着云琼入了寝房,一听白若松的话,会意地接口道:“抄家,诛三族。”
站在後边的亲卫手中举着火把,摇曳的火光中,杜承礼擡起的眼中赤红一片。
“你想如何?”她哑声问。
“这该我问你才是。”白若松身体往後一靠,有气无力道,“你想如何?”
云琼敏锐地发觉了白若松状态的不对劲,沉默着上前一步,手臂看似漫不经心地搭在圈椅椅背上,实则牢牢撑住了白若松快要滑倒的身体。
杜承礼:“我告诉你你们想知道的,作为交换,你们也要假装你们不知道不该知道的。”
只要不把杜承礼这个在外的女儿上报,就没人去查,她唯一的血脉就能保住。
白若松心里没谱,她怕自己同意,但是易宁不同意,出来打她的脸。
她静静等了一会,见易宁没有开口,这才答应道:“成交。”
杜承礼自嘲一般扯了扯嘴角,缓缓开口道:“将我调任陇州,并且一直在朝廷中替我遮掩陇州官匪勾结事实的,正是刑部侍郎,何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