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安姗只当是自己之前帮白若松提了水,而白若松是个不喜欢欠人情的性格,所以才提出让自己也洗个澡的,因此也开心地应了下来。
给孟安姗提完热水以後,白若松也学着她的样子出门去溜达,把房间留给孟安姗的时候,孟安姗还一边解腰带一边提醒了一句:“你没有武艺傍身,莫要走太远了,注意安全!”
白若松点头,替孟安姗合上门栅。
她从驿站二楼沿着楼梯往下走的时候,巡夜的护卫正要上楼,见了白若松也不好当做看不见,于是例行公事地打招呼道:“这麽晚了,娘子还要出门吗?”
白若松把自己和孟安姗轮流洗澡和溜达的事情解释了一遍,那护卫虽然心里觉得她们这几个文人忒爱干净,麻烦得很,表面却还是理解一般地点点头。
虽然节气已经过了立夏小满,进入了芒种,但是入夜水汽比较多,还是有一些馀冷。也许是白若松着实颜色好,容易让别人産生怜惜之情,那护卫看着披散着湿法出门的白若松,好心地提醒道:“夜里凉,娘子莫要多逗留,注意身子。”
白若松笑着点头,二人这才擦肩而过。
时间已近戌初,她自驿站而出,夜色如墨,只有驿站门口风中摇曳的一串灯笼还散发着朦胧光晕。
白若松手中捏着那枚白铜币,缓缓踏入黑暗之中,朝着官道旁的矮灌木走去。
一开始还总是被凸出的什麽东西绊到,走得踉踉跄跄,但是渐渐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以後,也能透过月光看清一些东西了。
袅袅凉风轻拂面,月光如水洒间庭,风吹草摆,清爽宜人,但白若松脊背绷直,浑身僵硬,一点也放松不下来。
大概是觉得离驿站已经够远了,她停下脚步,深深吐了一口气,突兀开口道:“出来吧。”
四周寂静一片,这样的夏夜,竟是连虫鸣也听不见,诡谲异常。
白若松举起自己的右手,手上捏着的在月光下反射着莹莹白光的东西,正是那一枚白铜币。
不远处的灌木丛间发出簌簌响动声,一个黑色的身影突兀地自灌木从中直起身来。这个黑影穿着一身夜行衣,以黑布蒙头蒙面,只露出一双在黑夜中亮晶晶的眼眸来。
她一步一步地走到白若松近处,右手上居然还握着一把匕首。这把匕首不知道用什麽东西涂抹了一层,遮住了金属反光的质感,以至于走到如此近的地方,白若松才发现了它的存在。
白若松眼睫一颤,手指微微蜷曲,却并没有真正在明面上表现出什麽害怕的情绪。
她沉默着,那黑衣人也沉默着看着她,手中匕首微微转向,似乎下一刻那刀剑就准备没入白若松的胸膛。
白若松微微昂首,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黑衣人,冷声道:“你们棠主就是教这麽你的吗?”
黑衣人没动,她还在思考什麽,但是白若松没有给她这个时间,立刻呵斥道:“跪下!”
黑衣人喘着粗气看着白若松,似乎在挣扎着什麽,但最终还是利索地单膝跪地,低下了自己的头颅,表现出了一个臣服的姿态。
“你想杀我?”白若松眯眼看着黑衣人手中攥着的那把匕首。
黑衣人没有吭声。
白若松绕着黑衣人走了一圈,上下打量着这人的模样,嗤笑道:“棠花的暗桩,本事不大,心思挺重。只混了个监门卫的闲职,也想在这里审判我不成?!”
那黑衣人一颤,终是收起匕首,改为双膝跪地,垂着头颅瓮声道:“臣,不……”
“臣?”
那黑衣人还没说完,白若松就打断了她。
“你自称臣?”
白若松似乎觉得很有意思一般笑了起来,惊起几只从中雀鸟。她走到黑衣人面前,一脚踩上了黑衣人撑在地上的手指头,用前掌碾了碾。黑衣人没动,也没收回手,但是肩头明显微颤了起来。
“来,说说看,你是谁的臣?”白若松压着嗓子,一字一句地问她道。
“是,是殿下的,臣。”黑衣人因为忍痛,说得断断续续,但口齿还是十分清晰的。
白若松满意地收回自己的脚,轻笑了一声,把那枚白铜币扔在了黑衣人面前的地面上。
“回去告诉你们棠主,别再派人来试探我。”
白若松居高临下地睨着那黑衣人,声音轻轻悠悠却让人恍如被什麽锐利的东西抵住了要害一样,汗毛直立,动弹不得。
“被人叫一声棠主也就罢了,真认为自己是主子了,那可不成啊。”
黑衣人收起铜币很快离开了,白若松在原地站了约莫半刻钟,这才带着一身冷雾动身回驿站。
她面无表情地穿过灌木丛,刚走到官道之上,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
那人夜半驾马却并未举火把,显然是对官道烂熟于心,有十足的自信。
白若松顿下脚步,紧紧盯着那马匹过来的方向,脑子里正千回百转着。那骑马的人却在她不远处勒紧缰绳,纵身下马,缓缓走了过来。
不远处驿站门口的红灯笼微弱的光照在那人高挺的眉骨之上,也照亮了他的眸子。
白若松发现,云琼的眸子并不是纯黑色,而是一种深褐色。
“是将军啊。”白若松长吁一口气。
这是她自打出了驿站的门,第一次真正放松下来。一放松,她便发觉自己僵直的脊背後早就被冷汗湿透,手心也被手指指甲也嵌入,此刻正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之感。
云琼也感觉有些紧张和尴尬,喉结上下抖动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