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倾见状也赶紧跟上去,为宁风涯沏了杯茶後,就忙着为夜忱阑铺纸研墨。
磨着磨着,苏倾都有些心神不属,夜忱阑受了伤,手哪里还能写得稳字,这要是被风涯世子看出来,那不是一切都完了吗?想及此处,她手上一顿,看着夜忱阑,担忧地唤了声:“世子殿下……”
夜忱阑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淡漠地对她道:“专心研墨。”
苏倾只得又细细研起墨来,由于害怕宁风涯看出端倪,她低着头,侧着身,不敢看他的眼睛。
待到墨色浓淡正相宜,夜忱阑便站到桌前,随後挽起大袖落落大方地提起笔,又于纸间落笔。
苏倾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里,风涯世子可不是那麽好糊弄的。
此时宁风涯也是起身,嘴角含笑地看着他写的一笔一画,只等着他露出破绽,让身旁的季严将他就地拿下。
可片刻後,宁风涯脸上的自信逐渐消失了,只见夜忱阑的笔法提转自如,雄浑沉稳,没有半点拖泥带水。挥墨在纸上笔走龙蛇,数笔下来,一个字便跃然纸上。
宁风涯拿起那幅字仔细端详了一番,有些不可置信,但还是不得不品评道:“下笔开合有度,只不过许是生病的缘故,力道上有些虚浮,失了些神韵,总体上却也不失章法。”
忽而他口中念着这个字又道:“‘澜?’为何是带水字旁的?莫非忱阑你是欲在我凉王宫中兴风作浪?”
夜忱阑不紧不慢地放下笔,神态自若道:“风涯世子说笑了,这深宫里本就波澜叠起,暗潮汹涌,我也只是近日有感而发写个字而已,何况这测字之术本就凭口一说,依我看,此字也可以解释为我今日于门中呈柬,所指为何你来参透,字送你了,你我共勉之。”
宁风涯这回反倒是皱起了眉头,夜忱阑这话字里行间似乎都意有所指,弄得他还心下思索了好半天,可是全无头绪。
这字究竟什麽意思呢?难道这个靖北质子是在故意耍他?
最後,他拿着手中的字口中却仍是不甘示弱地道:“既然如此,那这字我就收下了,日後若是谁一语成谶,也可拿出来做个见证。”
夜忱阑看着他含笑点点头,也不多说什麽,就算是默许。
宁风涯看他这样就觉得来气,也不想多待了,便道:“时候也不早了,忱阑你既然病着我就不多作打扰,好好养病,为兄告辞了。”
夜忱阑对他一礼道:“风涯世子慢走,请恕我身体不适,不能远送。”
于是宁风涯与夜忱阑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带着身後的季严走了。
夜忱阑对一旁的苏倾道:“倾墨,送送风涯世子。”
苏倾赶忙点头,紧走两步,送宁风涯出门。
一出潇离院的院门,宁风涯的脸就立刻阴沉了下来,走了两步,就对身後的季严质问道:“你不是说营救梁钧的那刺客受了伤!”
季严见他面色不对,似有怒意,赶忙道:“确实是受了伤,雪地上都是血迹。”说罢,他想了想,又赔着小心地询问道:“方才殿下观那忱阑世子可有看出什麽异样?”
宁风涯有些迟疑不定地道:“我观他神态自如,落笔从容,倒不似作假,难道那营救之人真的是另有他人?”说着,他又拿起了手中的那个澜字仔细参详,可还是什麽也没能看出来。
季严见状忙进言道:“要不属下再请个太医来给他瞧瞧?”
宁风涯却是摆了摆手道:“不必了,字由心生,做不得假,若不是他并未受伤,那此人的心境定力可真是远非常人能及了。”
*
待送走了宁风涯後,苏倾也总算是松了口气,她急忙跑回书房内,夜忱阑此时已是靠在了桌前的木椅上,脸色较之先前更加苍白。
苏倾来到他身边,激动地道:“世子,你真厉害,受了这麽重的伤,居然还能把字写得那麽稳。”
夜忱阑已经没有力气过多言语,只是轻啓着褪去血色的薄唇,道:“是那个字我一直以来写得最多罢了。”
苏倾点点头,于是又问道:“这样风涯世子他就相信了吗?”
“当然不信。”夜忱阑毫不掩饰地回答,宁风涯生性多疑,又岂会这麽容易就将他排除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