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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第1页）

洞房

今日宣府门庭若市，宾客宴饮热闹非常。孙一心捧着杯酒，讷讷地缩在一处，颇有些无所适从。不远处，新郎同宾客们谈笑风生，顾盼生辉，看得他竟生出几分艳羡。

又发了一会儿呆，他耳边忽然响起好听的声音。猛一擡眼，他便瞧见宣珩正笑着朝自己敬酒。

孙主事忙不叠起身行礼，嘴里不利索地说着想了一夜的吉祥话。似是察觉了他的不自在，宣珩体贴地拉着他坐下，一边温声同他说些有的没的。

说来也怪，宣公子明明顶着张谪仙般的脸，闲聊起这人间俗事竟毫无违和感，反倒颇为亲切。

肩膀渐渐不再僵硬，孙一心想着替新郎斟杯酒，却差点碰倒了酒壶。宣珩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袖中却落下了个精巧的小木盒子。

见孙主事满脸窘迫，宣公子顺势将盒子拿在手里，含笑同他说：“这是我近日得来的机关盒子，想着拿去讨夫人欢心。听说这出自江南的能工巧匠，正好请孙大人看看，可是不错？”

若是许姝在场，定会茫然问他：我什麽时候成了江南的能工巧匠了？

孙一心不明就里，只觉得方才实在尴尬，于是顺着他的话，将那机关盒子拿在手中。

凭感觉摆弄了几下，他就渐渐睁大了眼，一扫方才的畏缩局促。若非场合不对，他真想问问宣公子，能否将这盒子割爱给自己。

“此物新奇，设计精巧且做工细致，实为上品。”

恋恋不舍地将东西还给宣珩，孙主事神采奕奕，说话也不结巴了。

宣公子露出欢喜的神色：“如此我便放心了。夫人挑剔，寻常物件怕是入不了眼。”

他随即起身，又似不经意地邀请道：“我这里还有些别的，亦是出自同一个匠人。孙大人若是喜欢，改日不妨一起看看？”

孙一心两眼放光，连声应了。宣珩见目的已达成，便又执了酒杯去敷衍其他宾客。没多久，新郎便不胜酒力，眸光潋滟地朝宾客们讨饶，在一片哄笑声中去了洞房。

擡手虚虚按住房门，宣公子忽然有些忐忑。呆呆站了半晌，他才定了定神，推门进屋。

姜小姐早已自己掀了盖头，正坐在桌边翻看亲友送来的贺礼。

许姝送了一套首饰，配上自己亲手打制的盒子，看着十分别致。齐地送来了上好的锦缎，柳瑛还绣了一对大红枕巾，颇为喜庆。姜芃不能擅自离任，只得同河西的将士们一起，送了好些酒水羊肉来。

宣珩进屋时，姜芮正在看谢凝送来的贺礼。

皇帝仍未消气，于是谢凝仍禁足家中，今日并没有来参加婚宴。他画了幅山水花鸟图，还题了首琴瑟和鸣的诗。汀兰公子绝少赠人丹青，这一幅从用纸到用墨都极为讲究，看得出费了不少心思。

轻轻和上门，宣珩走到她身侧，神色难辨。

姜芮放下画，擡眼看了看他，伸手去拿喜帕：“可要我戴上，你重新掀一次？”

宣珩无奈一笑：“倒也不必。”

他本也想象不出姜小姐委委屈屈呆坐在屋里的样子，现下这般倒替他找回了些真实感。折腾了一日，姜芮眉间有些倦色，但妆容依旧美得惊心。

“那这个也摘了？”美人指了指头上的凤冠，顺手又揉了揉脖子。

宣珩便擡起手，小心地替她拆下繁复的发饰。今日插在凤冠上的，仍是最初的那枚玉簪。屋里没有旁人，一时只听得喜烛燃烧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喉头忽然有些干涩，宣珩撇开眼，没话找话道：“你倒挺中意这支簪子。”

姜芮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是自然。不然当初为何非要向你讨了去？”

“那不是为了——”

“确是为了做戏，”姜芮支颐斜靠在桌边，似笑非笑地看他，“但也没必要委屈自己选支不喜欢的。”

宣珩莫名心下一动，不敢去想她这话背後还有无旁的意思。目光胡乱地来回晃荡，最後停在了那幅画上。山水写意，花鸟含情，确是幅不可多得的精品。

见他看着画出神，姜芮沉默不语，伸手将画收起。

前些日子的微妙情绪又涌上心头，宣珩轻咳一声，温声道：“谢大人丹青技法精妙，改日我去寻秀云斋的老师傅仔细装裱起来。”

他顿了顿，又道：“你同他相交多年，不必……不必平白生疏起来。下次见面，还按惯常的称呼便是。”

姜芮眯眼看他半晌，忽的轻笑一声：“你分明介意，怎的偏要装大度？”

“我并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