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忆者
跟芮克的合作有一就有二,这位片场中的控制狂说的最让人舒心的一句话是“这条过了”。
若是“NG”,我没什麽,我还能一睡不起,他的演员就得被他深思熟虑着该安排到哪个场景去。
除了天然的剧本——指星际里正在出现的史诗——出演他剧本的演员都要被他的高标准折磨个够呛,这就是想要成名的代价。
他见不得一块璞玉在错误的道路上一路狂奔,我是例外,我是一天睡二十个小时,闲得无聊才会拍一拍动物素材,平日里都在片场待机的导演之一。
他问我素材拍好了吗,永远会得到我拍好了的回答,毫不心虚,是对抗片场暴君权威的先锋。
前提是,那些演员事先不知道我是一个忆者,更不知道芮克也是。
忆者之间传递素材的方式,看着有些亲密,主要是我想省力,不想多走几步路,正在休息的导演不得不走过来,满足我的想法。
旁若无人?
大概。
我最近正在调整作息,试图从一天睡二十个小时的作息里挣脱出来,为此白天黑夜都在刷芮克以前导演过的电影。
当天还是有效果的,我直接通宵,大导演准备工作时,看到我精神百倍的样子还觉得稀奇,随手就录了一段素材。
後来,後来,一次通宵,我睡了两天,就放弃了,反正记忆这边,我的睡眠时间看上去改不了了。
这段是不是也成了素材。
是的。
想要芮克停止记录一些无谓的素材的难度是不高,但我通宵和我一睡两天,还是太少见了。
“这有什麽少见的,又不是没有见过人通宵和自食恶果。”
为了证明我说的不对,副导演辛苦了一个月,足足全日无休了一个月,在一堆我一天睡二十个小时清醒四小时的重复素材里,构成了芮克反驳我的最直观的证据。
记忆命途的行者,真有毅力,也真不怕这种赘馀毫无收藏价值的记忆污染自己的记忆库。
关于这点,给我当人体支架的芮克,说的耐人寻味:“你怎麽知道这些毫无价值,因为重复?”
“因为我受够了有人盯着我睡觉了,就算是副导演,也不行。”
副导演在芮克的肩头,看上去有些伤心。
她是一位智械小姐,外形仿造了虾蟆,戴着贝雷帽。而能让副导演干出这种事,不合常理的搜集了大量重复无用的记忆,我猜,他跟浮黎应当很有话题,我是指现在。
不要跟忆者有什麽关系,痴迷于收集记忆的行者,为此舍弃了肉身,很容易生出对记忆强烈的窥探欲。
这甚至包括了我。
我对记忆的窥探欲表现出来的没那麽狂热,是我在现实里的身体结构也跟梦境里越发相似,记忆的命途无时无刻不在向我倾倒浮黎的记忆,否则,我的作息,理应是能调整过来的。
区区通宵,工作过程里面临的挑战里,一次通宵连台面都上不去,我睡两天也是真的不正常。
清醒的四个小时既短又长。
短是四个小时一晃眼就过去,长是在忆者眼中,四个小时足够构造出来一个真实的梦,投射进目标的记忆迷宫里。
芮克就是这麽做的,我说他是做梦都没放过我,非要压榨我这把懒骨头,试图让我发奋图强。
而他,他的胶卷已经缠满了我的整个记忆迷宫,象征着窥探欲望的眼睛若隐若现,谁睡得下去啊,可不得去对方看起来要干净一些记忆迷宫里。
“你完全有能力清理掉它们。”
嗯,确实可以,但清理完了,我还得见到浮黎的,费那力气做什麽。
芮克在他的记忆迷宫里为我开辟了一个房间,其实是我们两个的。看看房间里摆着的双人游戏卡带,老古董收藏,可以插入另一个老古董里双人PK或者合作通关。再看看堆起来的一堆胶卷,放在光影下仿佛能看到我拍到的动物和他拍到的素材。
“忆者的睡眠真是欺诈,所以,为什麽我不是,我在梦里也是到点就困。”
“因此,它非常有记录下来的价值。”
梦里也犯困这点,他一开始不知道。是原本配合默契的两个角色其中一个突然一动不动,肩头上落下来我的重量,是剪辑到一半没了动静的影片,是说了没有人接的话……他才意识到我的入睡。
他不由得怀念了一下我们还不熟,合作《星际无聊故事》的从前,怀念那时候还能断断续续清醒七八个小时的我,怀念进入工作状态一天可以按照常人作息的我。
我醒了後,看着自己身上盖着的被子和被枕着的芮克,但凡他知道变通一点,我们也不至于睡成这样。
谁睡觉是要半坐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