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燕尔,难道哪家郎君会忍耐得住?
唐而生迟疑片刻,道了一声未必:“只是有孕的几率会大些,世上难有绝对,没见到那位娘子,在下不能凭空臆测。”
他想了又想,忽而明白其中关窍,倏然一惊,却不好再言语,镇国公世子官风颇佳,即便婚前弄出个外室子,也不算很大的事情,只能劝慰道:“即便是女子服用避子汤,也不能完全避开可能,世子已尽人事,不妨听凭天意。”
天意……裴玄章不欲与他多言,他略含愠色,却不便发作,温声道:“借先生吉言。”
唐宅还在修缮重建,登州知府只得另外征用了一间富商宅院,供人栖身,侍者送唐而生出门,却又得吩咐,捧了世子最常用的笔墨来。
迎回二公子,必得先写一封书信报与父母,然而服侍左右的亲信也知,世子近来常写书信,多数会差人送去谢府,此次也不例外。
哪怕谢府之中的新夫人仅回只字片语,也不见世子略有怒色。
……
谢怀珠数次出游,及至父亲允准她到外地去散一散心,才预备去定国公府拜会徐平娘。
她故意出门,想试一试裴玄章的反应,他平日都会在自己身侧留人看守,不会不知自己去向。
然而他信中却从未提及此事,只问她身体心情,常会说起沿途风光,尽可能令她也身临其境。
谢怀珠以为他这人少言寡语,没想到每回寄来的信件却满满数张,她几乎知晓他一切起居,与随在身边并无两样。
只是这一二次寄来的书信间,终于也流露出些许不满,竟是咏景,写了两首宫怨诗与她,令人啼笑皆非。
他不是被远远贬走的臣子,她更不是君主,不必用香草美人来暗示。
去往福州的船只已经候在城门外,谢怀珠在书画铺子里挑选送与徐平娘的见面礼,稍有些不安地想起,裴玄章安排暗中监视她的人知道她今日会去定国公府,未必会放在心上,只当是未来世子夫人有意安抚徐氏的娘子,方便日後应酬。
应当不会想到她早已选定一家客栈中途歇脚,用以更衣脱身。
这间客栈距离正阳门不远,十分豪奢,往来接待的客人也是极有身份的官员家眷,不会令裴氏家仆随意靠近,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地方,等裴玄章凯旋,她已经到了福州。
红麝面露紧张,娘子在街上闲游,目的并不明确,她陪着娘子选布料裁衣服,挑字画,这些都无人前来打扰。
然而那些人都在暗处,一旦她们消失一个时辰,不知身後会有多少人追捕搜罗。
是以娘子要将她留下,让她去成衣店铺取两件前几日订好的衣裳,从後院先一步往正阳门外走,到扬州两人会合。
两只船上都备有侍者与足够的干粮衣裳,沿途停靠却不相同,船夫只知道她们最终要去宁波府,为的就是以假乱真,即便被捉住,她也备好了一套说辞,不过是咬死要回乡祭奠先人,娘子在扬州要是等不到她,会先一步往福州去。
她扶着谢怀珠上车,手心都微微汗湿,见娘子面上露出一抹笑来,才回以一个微笑。
她们生长于乡间,除了金陵,连州府都不曾出过,哪里做过这等惊世骇俗的事情,万一……裴尚书真的不顾体面,一定要将娘子追回,她也担心娘子会有性命之忧。
“你将衣服取过,就送回府里吧,不许太贪玩。”
虽是有些不舍,可谢怀珠既然迈出这步,也狠了狠心,挣脱红麝的手,叮嘱道:“我去见徐娘子,一会儿还要去郎君带我去过的酒楼吃些点心,你告诉阿爹他们,不必为我担心。”
自从两家决裂,虽说裴氏愿意将宅院与奴仆作为补偿,谢儇也做出姿态,凡是由裴氏送来的奴婢都悉数归还,也尽可能在凑购置府邸的银两,日後另搬新居。
车夫是谢府新雇来的,生长金陵,祖籍却在宁波府,与裴氏毫无关系。
谢怀珠从没去过定国公府,只知道这些权贵大多住在北城,靠近天子居所,然而等他们疾驰穿过热闹街市,车轮碾过石板的声音愈发明显,她却听见车外似乎有守城门卫吩咐放行的声音。
但那一声已经离她有些远。
定国公府并不在城外,她掀起车帘一角,适才她似乎嗅到马蹄糕熟悉的清香。
好像有人和她说过,只有城南林家的铺子,才会在马蹄糕里加入许多独特果碎,增添糕点口感的层次……
她去的不是城北的定国公府,而是城南!
“停车!”
谢怀珠有些心慌,她摸到袖内的暗器,那本来是对付追来的裴氏家丁,可现在却要用到这不知来历之人的身上。
马车却没停,车夫不听吩咐,却恭恭敬敬道:“娘子,前面不远就要到了,您再稍坐坐。”
车里的人却不耐烦,训斥道:“到什麽到,我脸上的脂粉都被热花了,还不快去鸣鸾阁买些胭脂水粉来,再去听风馆叫一壶上好的茉莉香茶,我收拾停当了才好下车。
那车夫稍有些厌烦,他本来也是锦衣卫,可奈何锦衣卫人员庞杂,他出身不显,永远也出不了头,谁知道有一日却得了雍王爷赏识,吩咐他到谢宅做一名车夫。
锦衣卫做这些活计并不奇怪,皇城之中,哪位勋贵家中还没有皇帝安插的探子,但是谢家并不显赫,也瞧不出什麽谋逆的迹象,实在令人一头雾水。
直到不久前,他才知道,自己僞造身份做马车夫竟然只是为了一个和离的女子,和国事不沾半点关系。
因为迁都的缘故,皇爷解了雍王的禁足,太子和太孙都要先到北京城去,金陵的六部暂且交由雍王打理,如今金陵城中,雍王近乎一手遮天,反倒惦记起回到父母身边的谢氏女。
谢家人微言轻,女郎又是与勋贵和离,王爷在城南设有一座娇藏美人的别府,教他将这美人送到那去。
……且不许令王妃知晓。
听说雍王爷也只是在寺院里见过这谢氏一面,起初兴趣倒也不算十分浓厚,只是数次得不到手,反而愈发耐不住,必要亲近美人几回,才解心头之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