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鸢的存在似乎已经在他的生活中留下了很深的痕迹。
甚至在某天,他整理自己的衣物时,无意间在包裹里翻出一件旧外袍。
这是之前打斗时被剑划破袖口的那件,他本来准备丢掉,却在抖开衣服时发现,那被划破的地方已经被人仔细地缝补好了。
上面的缝针稚嫩得一看就是初学者的手艺,歪歪扭扭不说,偏偏还多此一举地绣了个蹩脚的小笑脸。
秋澄霁看着那个笑脸,沉默了很久。
真丑。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那块布料,感觉到补丁的线迹还有些微微凸起。
那一瞬间,胸口像被什麽东西堵住了,酸涩得难以忍受。
他以为最难过的,应该是她消失的那一天。
可後来他才明白,最难受的并不是那一天,而是意识到她再也不会出现的那些日子。
每一天,每一个明天,都不会有她。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从那以後,他很长一段时间都穿着那件补过的外袍。
哪怕洗了穿,穿了洗,袖口的补丁早已变得有些泛白发旧,他依然不舍得换掉。
有时候他会在深夜里坐在煤油灯下,把外袍平铺在腿上,指腹一遍遍摩挲那个笑脸,什麽都不做,也什麽都不说。
他後悔了。
悔自己如此轻易便被心魔夺去了神智,悔自己没有更坚定一点抵抗对方……也悔那个将明鸢捅穿的他。
被剑穿心是不是很痛?
她那麽爱美,离开时却满身血污,会不会很生气?
秋澄霁原以为,他对明鸢的执念只是因为她的死太过突然,留在他生活中的痕迹一时间挥之不去。可是生活中种种下意识的改变,却让他开始反思自己的感情。
有时候午夜梦回,他还是会梦见那张熟悉的脸。梦里的明鸢亮着眼睛,笑盈盈地看着他,声音清脆地说我喜欢你。
那双眼睛澄澈又直白,毫无保留地将她的情意洒向他。
仿佛整个世界都只是为了让她说出这句话而存在。
梦里,他没有回答她。梦外,他被惊醒时,床边早已是一片冷寂。
秋澄霁木然地靠坐在床头,额头上冷汗涔涔,胸口像被什麽压住了一样闷得难受。
他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得像是被沙子堵住了一般。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终于在心里承认了一件事:
他喜欢明鸢。
因为明鸢是除了父母以外,第一个关心,第一个陪着他丶说在意他的人。
少女笨拙地接近他,而当时的他原以为这些都只是一场不值一提的闹剧。可当对方真的离开,他才发现,那些细碎的点滴已经深深刻进了他的生活,连梦里也难以摆脱。
然而,好不容易出现了在意自己的人,对方却死在了他的剑下。
那一天,心魔趁虚而入,将他阴暗的情绪放大到极致,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下手时是什麽样的表情。
只记得明鸢倒在自己怀里,眼神一点点涣散,嘴唇微动却没发出声音,身体逐渐冰冷,最终化作光点彻底消散的模样。
也是自那天起,他的精神状态一落千丈。
每次闭上眼,心魔的低语仿佛又在耳边回荡,让他心绪难宁。
他开始不要命地练功,日复一日地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哪怕每一剑都深入骨髓,他却从未停下。
那些疼痛像是唯一能麻痹他的东西,能让他暂时忘记明鸢死在他怀中的样子。
可越是压制,情绪却越难以控制。
到了後来,心魔的声音愈发清晰,他也愈发无法自控。
有一次,他甚至在练剑时,脑中浮现出明鸢倒下时的模样,手里的剑停不住地颤抖,最终一偏,竟直直地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冰冷的剑尖刺入胸膛的那一刻,秋澄霁倒吸了一口凉气,鲜血从伤口涌出,渗透了他的中衣。
剧烈的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却意外地让他感到某种快意。
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