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就摆着这麽多书,二楼三楼里是不是更多?
许耕和范江桥都是爱书之人,家中也藏着许多书,他们两人进门最先注意到的不是书,而是书架。
“这书架是柏木打的吧?”
贺文嘉点点头:“外头的架子是柏木打的,中间的板子是樟木的。”
许耕拍拍书架:“挺好,结实丶防虫。”
黄有功等人跟许耕和范江桥又不一样,几人最先注意到书,一楼摆放的都是渔娘看过或是不太感兴趣的书,多是些经史子集及其各种注疏,一看就叫黄有功这等读书人欢喜。
“好家夥,贺兄,之前你和王苍看的《南土书辞》就是在这儿借的吧。”
黄有功从书架上抽出那本《南土书辞》,上面还有贺文嘉的笔记,他一下就认出来了。
“是呀,我记得你抄过一本?”
黄有功羡慕:“只抄过《南土书辞》这一本而已,这里一半的书别说见过,我听都没听过。”
何止黄有功羡慕,石匀丶朱润玉丶汪直丶胡玮等人都十分羡慕。别看他们一个是学正的孙子,一个是家中开着许多铺子丶一个父亲是县令,一个有当爹的通判,他们家中藏书,能有百册就了不起了,不足一楼的零头。
听说梅家是从江南来的世家分支,没落的世家分支竟能攒到这麽多书册,简直让人心惊。
许耕扭头问:“你说的农书丶工书呢?”
“在楼上。”
一行人又上楼。
一上楼就看到对面窗边摆着的矮榻,左边摆着圈椅丶茶几,右边摆着长七尺,宽三尺的桌案,桌案上还摆着文房四宝。
墨条丶宣纸丶砚台等先不提,只说桌案前摆着的毛笔,什麽软毫丶硬毫丶兼毫,按毛分又有山马毫丶猪鬃丶狼毫丶兔毫丶石獾毫丶鹿毫丶鼠须,各色粗的细的,长的短的,二三十支笔挂满了两排笔架,看着蔚为壮观。
黄有功跑过去瞧:“做什麽要准备这麽多笔?”
准备这麽多笔,当然是为了渔娘画舆图方面。舆图敏感不好胡说,贺文嘉打着哈哈:“你不觉得挂满了好看吗?”
黄有功瞥了他,只是为了好看?他才不信呢,那些笔一看就是常用的,书楼的主人做什麽才能用到这些笔?
许耕和范江桥两人见多识广,看到这些笔大概能猜到一些,却不多言,因为此时两人就跟老鼠掉进米缸里一般,欣喜地在书架间走来走去。
使许耕和范江桥高兴的不只是这里有大量的书籍,还因为他们发现了好几册孤本,都是他们家没收集到的。
“贺文嘉,这几册书可能借我瞧瞧?”
贺文嘉哪敢作渔娘的主:“许先生,不急嘛,等我去问问这家主人。”
阿青上前一步道:“主子说了,两位先生若是有看中的书,尽可借去看。”
许耕大笑:“还是主人家大气。”
贺文嘉轻哼,渔娘大气,他也不差好吗。
范江桥微微笑道:“请主人家放心,我等都是爱护书籍之人,定不会损污了孤本。”
黄有功他们不懂农学,也不懂墨家那些理论,当他们凑到范江桥跟前,看到书籍里写的东西,字都认识,却不明白什麽意思时,更不想懂了。
贺文嘉:“这个是计算河道水流冲力大小的,修河道用得着。”
“我不明白,修河道不就是在两岸垒石头和泥浆吗?这还用算?”黄有功挠挠头。
“呵,那你知道当地旱季丶雨季水流大小?河道要建多宽合适?堤坝建多厚多宽才挡得住水流?这些石材丶泥方要多少?要多少人力花多少时日才能建好?”
这……不都是看朝廷拨了多少银子嘛?
贺文嘉的话把黄有功几人问住了,黄有功丶朱润玉丶石匀不知,胡玮丶汪直两人的爹都是官员,在家时大概听过一耳朵,但他们也不明白其中细节。
毕竟,贺文嘉问的这些问题,别说一般官员了,就是户部丶工部里的大人们,知道所有门道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范江桥笑问许耕:“你是府学里的算学先生,你没教过他们?”
许耕叹气摇头:“惭愧惭愧,我虽是府学里的算学先生,本事却不如你许多,这本测算书我家也有,还未研究清楚。”
“无妨,左右我要在叙州府留一段时日,不懂的你来找我。”
“范兄你自己说的,到时候别嫌我打扰。”
要学啊?黄有功丶朱润玉不禁心有戚戚,许先生这麽厉害的算学先生学了这麽多年都没学会,他们能学得会吗?
明年若是中举,後年春天去京城考进士,他们哪来的空闲学这个?
再说,算学只是小道,四书五经才是他们真该学的东西,虽然贺文嘉讲的东西很实用,可确实不值得他们在这上面花费许多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