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微张时,有什麽坚硬微凉的东西抵在了嘴角,谢公子睁眼,率先映入眼帘的却是那只骨节纤细的手背,随後是那张向来没多少表情的绝艳容颜。
流筝见他愣愣看着,好似在走神,蹙眉:“你还不接过去?”
她动了下手腕,冷眼道:我手要酸了。”
谢公子这才反应过来,接过她手中的茶盏,仰头一饮而下,流筝看着他如雕塑般流利好看的下颚,往下,结实的喉结轻轻滚动,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
流筝起身,一把掀开帘子,向外看了几眼,见周围环境偏僻,俨然已经里京中繁华之地远了些,开口问道:“我怎麽没见过这条路?”
车夫骑在马背上,跟随着马的起伏身子摇晃着,他一手捏着鞭子,闻言回头望了她一眼,笑了笑:“姑娘有所不知,这条路是小道,不太好走,但是近些。”
“我看跟姑娘一起来的那位公子脸色不是很好,心下寻思姑娘当是着急给他治病的,便自作主张走了这条小路,姑娘不介意吧?”
流筝看了他一会儿,片刻後才回道:“当然不介意。”
流筝慢慢退回去,重新坐回马车垫上,偏头看了眼身旁的男人。
他此刻看上去比方才更糟糕了,一张如玉面孔都染上了潮红,狭长的眼尾被红意晕染开,如墨眸子也含潮带雾似的,整齐的衣襟已经因方才挣扎散开些,流筝眼神顺着他的脖颈往下看,注意到他的肩胛骨处都泛着红。
但他的气质太过干净,即便是此时也清润俊朗。
似是注意到她的视线,谢公子骨节分明的手紧攥了下,青筋蜿蜒绷起,他强撑着看向她:“……流筝姑娘,怎麽了吗?”
流筝盯着他沉默了会儿,问:“你还好吗?”
谢公子无奈弯唇一笑,额角青筋隐隐绷起,面上仍是一派云淡风轻,但嗓音艰涩道:“我也想好起来……但是,我此刻看起来应当是不太好的。”
他鸦青色的浓密眼睫不受控制地颤了颤,擡了擡眼,凝望着她:“给姑娘添麻烦了吗?”
流筝看着他:“你眼下这副模样,不像是简单的发热。”
他额角有汗冒出来:“我也……这麽觉得。”
流筝问:“你还能忍吗?”
她向来实话实说,从不考虑是否伤人心,诚恳道:“现在你这个样子,于我而言,应当是有些麻烦。”
谢公子胸腔略微起伏,看得出来他在竭力控制,好看的眉毛深深拧在一起,只是额角的汗一滴一滴接着滑下来,他没想到体内的波动会对他影响这麽大。
他看着眼前凝望着他的姑娘,她不说话时气质如粼粼春水,清泠淡雅,此刻黛眉微蹙,眸光淡淡凝在他身上,似是思索要将他如何处理。
谢公子感受着那股热意在他五脏六腑中乱窜,他此刻情绪翻涌,无法再直视流筝姑娘,只好移开目光,盯着微微晃动的帘子,缓缓道:“流筝姑娘,昨日多谢你出手相救,这个恩情在下会永记在心,日後若是流筝姑娘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讨要报偿。”
流筝看着他,刚舒展的眉头再次缓缓拧起。
谢公子感受到她的目光,以为她觉得不耐烦了,垂了眸静了下,可话还是要说完的:“……只是,也不知道在下今日能否度过这一劫,流筝姑娘是个好人,我不该如此利用你,姑娘放心,那日我给阿芊姑娘吃的不是毒药,她不会有事。”
流筝面色微变:“你骗我?”
“……我不是故意的,若是流筝姑娘心中不平,可随意向我讨要补偿。”
流筝奇怪看他一眼:“你跟我莫名其妙说这些干吗?”
谢公子道:“流筝姑娘是个好人,我不想再拖累流筝姑娘了。”
流筝偏了偏头,扯了扯嘴角:“现在你想起来拖累我了?”
“……姑娘别生气。”谢公子慢慢垂下眼。
流筝看他:“晚了,等日後医好你,再好好想想怎麽跟我赔礼道歉。”
额际汗水顺着眼角留下,带来一阵干涩的感觉,谢公子眨了眨眼,将那股怪异感挤出去,略微茫然的擡头望她:“……什麽?”
她不是要放弃他吗?
流筝道:“我都送你到这一步了,难不成要看着你去死?”
“你欠我的债还未还清,就想着这麽一了百了?那岂不便宜你了?”
“还有,我早就想打断你了。”
她慢慢挑起眼眸,琥珀色的眼瞳干净清澈,一手缓缓摸向後腰,眼神望着前方,是极冷的神色,偏头睨他一眼:
“你还有力气逃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