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修珩面色冷淡,不欲与他多言:“皇弟不如好好利用这时间,想想待会如何为自己缓释罪名,至于今夜之事,就不劳烦皇弟挂心了。”
二皇子面色沉凝,转身便带着侍卫匆匆离去,一路上他皆在思考此事谢修珩究竟是如何知晓的。
他安慰自己,也许谢修珩只是在恐吓他,只是想拖延时间解救那个女人。
然而到达乾清宫,他走入室内,看到皇帝冷沉的面色,他高悬已久的心骤然落下。
二皇子跪地行礼:“父皇……”
一叠纸被人扬手扔起,狠狠砸在他身上,二皇子闭了闭眼,捡起地面上的纸,看清上面的字迹的一瞬间,面色骤然惊惶。
“你还知道叫朕父皇,这些罪证,你要如何与朕解释!”
二皇子闭了闭眼,“臣,认罪。”
他想到国宴结束後,谢修珩在经过他时落下的一句话:“皇弟可听说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後?”
“孤亦有一份大礼要赠予皇弟。”
他辛辛苦苦筹谋了这麽多年,如何甘心,一朝一夕之间,自己所有的努力功亏一篑。
皇帝叹了口气,一瞬间仿佛老了许多:“老二,朕对你,一向寄予厚望,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将朕置于何地,将国家置于何地?”
“太子将罪证奉上时,朕心中尚存一丝侥幸,然而这些证据你也看了,方方面面一应俱全,朕便是想救你也无法,你这是逼朕亲手处死自己的孩子啊!”
二皇子蓦地笑出声:“寄予厚望?”
“父皇莫不是忘了,自己是如何对皇兄,又是如何对待儿臣的?”
他嗓音骤激,将心中隐藏已久的诸多不满一一披露:“都说太子殿下勤政为民,贤良恭顺,儿臣又何曾有过错!”
“父皇口口声声对我们一视同仁,但实际上呢?不论儿臣再怎麽努力,怕是也动摇不了皇兄的地位。”
他想到什麽,讽刺地笑出声:“不过父皇是真狠心呐,为了试探太子,竟也能做出设计自己亲生儿子的事情。”
“父皇,儿臣想问您,若是那日太子殿下当真没回来,您当如何啊?”
皇帝陌生地看向他,仿佛从未认识过他,“原来你一直都是这麽想朕的……”他忽然重重咳嗽出声,过了半晌,才沙哑开口:“那次你设计太子遇险之事,以为自己没留下任何痕迹吗?你以为当真无人知晓吗?朕之所以那样做,都是为了保下你啊。”
二皇子面色一顿,怔住,“不可能……”
皇帝悠悠长叹:“朕说过,朕的身体越发不行了,朕不想看到自己的骨肉血亲刀刃相向,便一直忍你到如何,这些年你明里暗里针对太子之事,真以为朕看不出你是何心思?太子心胸宽广,忍下你这麽多年,朕亦是没当回事,但你万万不该,做出通敌叛国之举……”
“如今朕尚还活着,你便行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若是朕有一天撑不住,你是否还要逼供上位?”
二皇子面色渐渐平静下来,看着眼前高高在上的皇帝,忽然笑了一声:“父皇真的会有撑不住的那天吗?父皇以为,国师是何身份呢?父皇说儿臣通敌叛国,与大魏勾结,但父皇,这麽多年了,你真的查不出国师的身份吗?还是顾忌着尚未找到的那最後一味药引,权当做不知,容忍大魏之人假冒国师到现在呢?”
气氛凝滞中,二皇子盯着眼前的人笑了,“父皇,儿臣败了,却是败在太子手中,看在血亲一场的份上,儿臣提醒您一句,父皇觉得,太子如今对您私下研究长生蛊一事,知晓多少了呢?”
“父皇再猜猜,太子是否会容忍您做到最後一步呢?”
他也很好奇,谢修珩究竟会如何做呢?是否会容忍自己的骨肉血亲,踩着无数人的鲜血尸骨,换得永生之法?
知晓自己的父亲,是杀害无数无辜之人的刽子手的那刻,他又是什麽想法呢?
……
流筝被推入地牢之时,倒是没受什麽伤,侍卫将她压来时力道也轻了许多,到了地牢门口便将她松开了,神色间不难看到些许尊敬之色。
不难看出是谁的吩咐。
她站在一堆杂草中,四处打量了几眼周围的潮湿阴暗的环境,叹了口气。
不管如何,此处至少只有她一个人,倒是给足了她安静,让她能够静下心来好好想想现在的情形。
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她没有错过安静站在最外侧的男人。
他如初见一样,带着面具,只有那双冷淡平静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经过他的那一瞬间,流筝听到身後的侍卫向他恭敬行礼:“国师大人。”
——原来,他就是当朝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