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金州,不只是为光义帝,也是为了他自己的一桩心病。
去年年尾那一战,他和杨增二人,各自惨败,近乎全亡……
林夜神游间,雪荔正听那嘴巴不严实的军士趴在桌上,小心而激动地宣告自己知道的未经证实的秘密:“川蜀兵没有救陛下,是因为川蜀兵不好出手,他们有别的事。我听说,那些山贼,竟然去挖照夜将军的坟了。”
“什麽?!”
此言一出,整个茶棚中人全都拍案而起。
一个个激动的面红耳赤的人中,坐着安静的雪荔,和神游归来的林夜。
林夜反应何其快,立刻一拍桌子,激动跳起:“怎麽有人敢对照夜将军这样大不敬,是不把我们老百姓放在眼中吗?”
于是,压力给到了雪荔身上。
雪荔:“……”
雪荔发觉林夜死命地扯她衣袖。
她站起来,声音清幽:“我很生气,照夜将军是我最敬仰的将军,不应该受这种侮辱。”
林夜心里怪怪的。
他既欣慰她听懂了此时氛围,又因她没表情的“敬仰”,而心中怪异。
二人拉扯着重新落座,才听那多嘴军士把话讲了下去:“总之,那些山匪敢挖照夜将军的坟,川蜀军一下子火了,去抢照夜将军的尸骨了……”
林夜陷入沉思:照夜将军坟中的尸骨,是谁的来着?
他已经不记得了。
时隔半年,尸体应该腐烂了,不会被人认出来了吧?但是……万一呢?
这片土地的百姓,对林照夜的感受,正如襄州城百姓对高明岚的感受。
谁都不能羞辱照夜将军,哪怕是林夜自己。
林夜大约明白粱尘他们为什麽说情况复杂了——山贼不光挟持誉王世子李微言,还拿着光义帝威胁他们。山贼不只劫走皇帝,还用照夜将军的尸骨,让川蜀兵投鼠忌器。
川蜀兵是照夜将军亲自带出来的,他们对照夜将军的感情,可能远胜过一个本应在建业城中花天酒地的光义帝。
山贼把敌人的仇恨分成了不同方向,一心只救皇帝的人,便少了。金州宋太守焦头烂额,只好召其他兵马入城勤王。
林夜不禁玩味:厉害啊。
能把对手仇恨分化,抓住川蜀兵和光义帝之间的矛盾,让川蜀军和光义帝离心,或许还想试探照夜将军身死消息的真假。
唔,这背後出主意的人,肯定不是山贼。
他以前和这附近的山贼打过交道,那夥山贼,没这种脑子。那麽,是谁给山贼们出了这种主意?对方的目的,是什麽?
“好了,不要说了。”军士们叫停那个大嘴巴的军士。
如此劲爆的消息之後,军士们放下酒碗离开茶棚,接着赶路。而稍过一刻,林夜和雪荔也离开茶棚。
二人骑马走在芦苇荡中。
雪荔开口:“我嗅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感觉这里的事情,会很麻烦。”
林夜笑望向她:“你也发现了?”
雪荔点头。
而雪荔不愧是雪荔。
她往日恹恹也罢,如今有了情感,却依然没什麽进取心:“要不我们离开吧。”
林夜:“……”
雪荔:“你也说过,这里的事不是我们惹出来的。麻烦事总有人解决,又不一定必须是我们。你的侍卫甲乙丙丁应该在城中忙碌,你把事情交给他们吧。”
林夜瞠目:“阿雪!”
雪荔道:“我开玩笑的。”
她解释:“我见你闷闷不乐,想逗一逗你。”
林夜怔然。
他的心在一瞬间何其软,他不好说什麽,只哭笑不得:“阿雪,你学坏了。”
他解释:“我在思考时是这样的,并不代表我闷闷不乐……”
他沉思出了结果,一勒缰绳,马匹赶到了雪荔身畔。
马尾甩到雪荔那匹棕马上,棕马鼻间呼气长嘶,雪荔一动不动,见林夜侧身伸手,修长的手掠到她眼前,安抚她身下的马匹。
林夜的衣摆,落到雪荔粉白的腰间系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