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天天“林夜”“林夜”地喊他,比旁人亲昵的称呼,更让他欢喜。
坟墓前的对峙,雪荔的直白,并没有让黑衣男人震怒。
他早已习惯了雪荔的风格,言简意赅介绍:“你从浣川赶往光州,在光州渡口御敌。当时你在庙中给你师父磕头,我趁机偷袭你,你带我离开。”
雪荔恍然:是有这麽会儿事。
雪荔:“你到这里了啊。”
那人无语:“我本来就负责护送楼主回南宫山,自然会出现在这里。我当日让你去找风师,解你身上的疑点,你没去吗?”
雪荔想一想:“我正在去。”
她指一指身旁的俊美少年:“他在帮我。”
林夜眨眼:他既不知道雪荔在找风师,也不知道自己居然在帮雪荔找风师。他怀疑雪荔早忘了这件事,此时是随意拿出来搪塞人的。
林夜朝着黑衣男露出了一个粲然笑容。
他眉眼弯弯,生得俊俏而讨喜,然他站姿笔直,身法极好。
黑衣男看一眼这少年郎略微微妙的站姿,见这人竟然将他们的雪女护在身後,不禁怔了一怔,心里觉得古怪。
黑衣男强迫自己不要问,不要看。
如今多事之秋,“秦月夜”自家的事已经格外乱,他压根不想再掺和雪女的事了。
黑衣男轻飘飘看眼雪荔:“我听说了你在襄州的风采。你杀了冬君啊……春君震怒。”
雪荔回答:“春君不是一直在怒吗?”
黑衣男:“……”
他竟然反驳不了。
他叹口气:“总之,你当心些吧。我最新得到的情报,说是春君已经召回夏君,让夏君来对付你了。四季使中,夏君主杀,他的刺杀……也许连你也躲不了。”
雪荔点头。
雪荔道:“我引走了大部分人,你猜到我要上山,在这里拦我?”
黑衣男:“山下那手段,我猜到有人想引走我们。我便将计就计,让人下山,装作被引走的模样,又从後山偏僻小径重新上山……那个位置,你们应该没发现。”
雪荔问:“那麽,打吗?”
黑衣男嘴角抽了一抽。
黑衣男没好气:“打什麽打?你连冬君都杀了,丝毫不讲过去情谊,我们这几个人,哪里是你的对手?”
雪荔:“不一定。我如今受了些伤,没有好全。打起来,你不一定……”
林夜立刻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下去。
林夜冲陌生人笑:“真是的,我家阿雪就是喜欢开些玩笑,哈哈。诸位大侠都是英雄好汉,还和我们阿雪是旧日朋友,肯定不会以多欺少对不对?”
黑衣男:“……”
他目色古怪地看眼这位胡说八道的小郎君,仍是猜不出这郎君的身份。
黑衣男只道:“如果是旁人来,我自然不让。可是你来……徒弟拜见自己的师父,有什麽错呢?你应当是在查玉龙楼主身死之谜吧,我就不打扰你了。南周不太欢迎我们,幸好有风师写信召我们,我便下山……等等,风师的信,当真是自己写的吗?不是你的调虎离山之计吧?”
雪荔的嘴巴还被林夜捂住。
而林夜睁大眼睛,面不改色指天发誓:“当然是风师亲自写的啊。你们楼主没了,‘秦月夜’群龙无首,风师要当楼主呢。你们还不快去辅佐?晚一点,春君说不定就上位了。”
林夜煞有其事:“几位兄弟,听我一言,谁上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站错队啊。”
杀手们:“……”
黑衣男虽觉得他胡说八道,偏偏这人对“秦月夜”如今情况猜的八九不离十。
南周一行,让黑衣男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玉龙楼主没了,雪女叛逃,冬君死在雪女手中,和亲队中的杀手们,也失去了联系。
宣明帝交给“秦月夜”的任务,似乎一件也没有完成。
“秦月夜”,还会有未来吗?
这样想来,黑衣男难免觉得萧索。
他领着人手下山,去投奔他自己都迷惘的未来。
他唯一的信念,是希望雪女能查明玉龙楼主身死的真相。他并不知道雪荔和林夜上山,想要挖他最敬爱的楼主的尸骨。
临下山前,黑衣男突然想起一事,问雪荔:“你知道‘秦月夜’为什麽叫这个名字吗?我们明明只是一个杀手组织,为何掺和进朝廷之事,进退两难?”
雪荔在自己遥远而模糊的记忆中翻找片刻。
她终于想起来了,回答黑衣男:“师父当年创立杀手楼,取名的源头,应该是‘秦时明月汉时关’这句诗。但我不知道师父为什麽用这句诗来命名。”
黑衣男的好奇心得到满足,带着人手默然下山。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林夜站在雪荔背後,垂眼沉思:奇怪,怎麽独独是用这样的诗命名呢。这诗,可是将士思乡丶寄托故情之句。
玉龙楼主,怎麽偏偏选了这样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