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太点头,“对呀,相差无几,除眼下那颗痣不一样,完全看不出来,不过我们与安家小姐才见了两面,说不准,少奶奶好奇,不如去问书允,他最清楚。”
忽地拿汗巾捂嘴,忙喊自己乱讲。
“今日玩得太累,又喝了酒,跟你胡说八道,可别放在心上呀。”
一壁起身,自己提灯,“少奶奶,晚上指不定要下雨,咱们也别待了,你就当我什麽也没讲。”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如何能收回来。
徐梦欢心里蒙上层灰,待回到屋,瞧红烛闪烁,暖色盈盈,却让她浑身发寒。
屋外几声闷雷,雨顺势而下,一滴滴打上院内的芭蕉叶,又好像落到心尖。
小楼听雨声,红烛昏罗帐。
不过才嫁进晏家几日,受到夫君冷落不说,如今又多出个女子。
本是已消散的过去,幽魂般冒出来,祖父也曾提醒过,可她不在意,为何在意呐,自己乃高高在上,贵中之贵的小姐,对方不过一个罪臣的女儿,不知在教坊司,还是当时就死了。
貌美如花,家世又好,看上他,是对他们家的怜悯,怎会去顾及低贱之人。
徐小姐太自信,完全料不到会有今日,仿若从云端跌入深渊,只不停念叨,原来安家小姐长得那副模样,书允一定喜欢。
想来人家俩个又没恩断义绝之事,不过是朝堂变动,若从情字上讲,自己反倒属于後来者,排不上。
心被狠狠抓着,泪眼朦胧中看得烛光恍惚,夜已深,晏书允仍不在。
天天如此,睡下才能听到敲门响,或是醉醺醺倒在榻上,一夜无语。
可又情不自禁往外瞧,理智与情感发生纠缠,一方面不想见他,一方面又忍不住探看。
也许今夜只是个笑话,三太太素来爱玩笑,指不定吓唬她。
知意端洗面水进来,她懒懒的,一番思虑将精神耗尽,躺在榻上叹息,“下去吧。”
小丫头不明所以,方才还与苏姨娘玩得欢心,与三太太说几句话竟变成这样,心里七上八下。
出门收拾干净,擡眼见月洞门外闪过黑影,摇摇晃晃,知是姑爷回来了。
知意叹口气,不晓得新婚是不是都如此,成日里一堆应酬,反而冷落新娘子。
晏书允今日尤其醉,雨绵绵下着,走两步,滑三步,差点倒入树下淤泥中。
“姑爷慢点,地上滑。”
晏书允垂眸,看对方慌张来扶,愣会儿,突然笑了。
“你说的对,是该仔细。”话音未落,却加快脚步,知意只得在後面追,“姑爷说什麽,看路啊。”
“她等急了要哭,从小就爱哭,谁也哄不住,除了我。”
言语温柔,知意只听到前半句,心情豁然开朗,对方终于晓得疼惜新娘子,果然小姐眼光不错。
“姑爷放心,少奶奶今日去了六姨娘那里,现在困得睡了,你——慢点,别摔着自己是正经。”
晏书允顿住脚步,伸手扶住栏杆,躬身喘气,“六姨娘,谁是六姨娘——”挑眼望过来,目光凛冽,在暗悠悠的夜里仿若利剑,吓得知意直发抖。
“姑爷,六姨娘不就是六爷的,六房的姨娘——”
“她有名有姓,姓苏,什麽六房,六姨娘,你就这麽不懂规矩!”
手紧紧抓住栏杆,捏出一道道血痕,也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