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心?事入睡,一觉不算多安稳,醒来时眼眶子底下?隐约垂着两抹青。
天色果如昨日?众人所料,阴沉云厚,日?光一黯,海水便泛乌色,不及晴天透亮。
钟洺用苏乙给的虾酱蒸了个蛋当早食,鸡蛋羹里混了虾酱,颜色变得不算太好看,吃起来却是咸香满口。
因虾酱本身就有咸味,直接可以拿来配粥下?饭。
兄弟俩吃得头也?不抬,连蒸蛋碗里的汤都喝了个干净。
吃罢,钟涵打了个饱嗝,钟洺去烧热水兑进木盆,给小弟洗了个头发。
完事后他把布巾给小弟,让他自己?多擦几下?好干得快些,自己?则还是打算找地方下?海一趟转转。
把小弟托给二姑照顾,今天天气不好,渔船都不出海,唐大强闲在家里编晒干货的竹簸。
这东西编多少好似都不够用,晴天时家家户户船顶、船板还有岸边石头上?摊开的竹簸亦是海边一景。
见他要?下?海,唐大强手上?动?作不停,嘴上?道:“风大浪急的,海水也?浑,你非赶着这会儿下?什么海。”
钟洺哪里闲得住,“我又?不走远,越是这种天气,在船上?我越觉得憋得慌,海里才有意思。”
唐大强冲走过来的钟春霞笑道:“听听你大侄子说的什么话,倒真像是鱼托生的了。”
钟春霞笑眯了眼。
自从觉得钟洺和乙哥儿的婚事八九不离十,她看钟洺顺眼得不行。
知他要?下?海去,遂道:“多带条布巾去,擦干了再?穿衣裳回来,别再?着了凉。”
钟洺收拾了几样东西提着走了,他那做了半截的鱼枪还放在船里,不知何时有机缘遇见鲟鱼,让他抽一根鱼筋用。
不过既取来了铁匠铺打的铁签,他就安上?箭头先带了一根,虽说暂时没法射出去用,握在手里叉个鱼想?必还是顺手。
“阿洺,下?海去啊?”
“去随便游两圈。”
“早去早回,看着像是要?下?雨。”
自逼的里正把冯宝送官,走在村澳里和他打招呼的人愈发多了。
以前基本只有钟家走得近的族人,或是刘顺水那样相熟的汉子会搭话,那些个妇人、夫郎大抵遇见他常绕着走,说他面相凶,指不定在乡里打死过人。
现在他真带了手上?沾人命的记忆,虽说是战场上?蛮子的命,这些人反而又?渐觉得他是个好后生,踏实肯干。
“晓得了,谢谢阿伯。”
钟洺应一句,这才朝前走。
仍是去老地方下?海,海风带来一阵潮热,吹得钟洺浑身上?下?黏黏糊糊,恨不得赶紧脱干净了跳进海里,洗个痛快。
到了礁石滩,他多看了一眼上?次偶遇苏乙的地方,也?不知那日?之?后小哥儿有没有把钱罐子换一处藏。
脱掉衣服,把木桶搁下?,腰间只系网兜,他改了方式,游出好一段距离方肩胛耸起,屈身入海。
海水拂面而过,钟洺睁着眼睛四?处环视。
有些人学不会在水里睁眼,若是有这个毛病,水性再?好也?没法潜海。
钟洺则是打小学游水的时候便无师自通,就是有时候在水里呆久了,上?来后眼睛发涩。
他发觉下?潜的地方已不是过去常来的,不觉慌张,反而满意得很。
铁耙在手里转了个圈,先俯身继续向下?,直到双脚踩上?海底沙地,然后改做匍匐的姿势,双手扒着沙地往前飘着走。
与此同时,岸边。
风浪天里海鸟也?不在海上?乱飞,多在海边礁石上?聚集,三五成?群。
一只大个的海鸟对石头上?的木桶很是感兴趣,它一个俯冲降下?,用爪子去勾露出一小块的衣裳。
海鸟爪子尖利,一下?便将衣裳牢牢勾住,它反倒因此惊惶,扑扇着翅膀向后退去,发出刺耳的叫声。
“去!去!”
苏乙来这边撬蛎黄,一眼注意到那衣裳很是眼熟,想?及钟洺常来此处,保准正是他放在岸上?的,便不多犹豫,三两步冲上?去想?把海鸟赶走。
鸟继续飞高,衣服却还在鸟爪上?挂着,显然不是它不想?走,而是走不成?。
木桶倾倒,整件衣服都飞到了半空。
苏乙一下?子慌了,原地蹦高上?手去拽,嘴里怨怪道:“你这贼鸟,玩什么不好,过来勾人衣裳,赶紧松了开!”
他生得个子小,跳了几下?可算摸到了衣服边,亏得钟洺健壮,衣服好大一件,拖得海鸟一时飞不远。
然而他慌乱间忘了海鸟可不是人,哪里知晓要?“松手”,但听“呲”地一声,衣服兜头落在他怀里。
头顶爪子重获自由的海鸟振翅远飞,徒留苏乙在原地,对着手里破洞的衣服傻了眼。
钟洺在海底不知岸上?事,正兴致冲冲地从一个贝壳里往外拽八爪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