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分钟后,他拖着原劲从出租车下来。司机看他们俩年纪都不大,但又是喝得烂醉如泥,又是从月台山这种地方上的车,心里对这两个青少年忧愤得很,慷慨激昂地教育了他们一路。
阮奕只能听着。听到一半实在受不了,打开手机录音,准备明天逼着原劲也受一下折磨。
车在巷口停下后,阮奕去药店买了盒药,然后扶着原劲走回家。
他本来以为这一晚上免不了一通折腾。毕竟原劲那张脸苍白得吓人,人都昏睡过去了,手还捂在肚子上,眉头皱着,看起来极其不舒服。阮奕都已经做好了半夜带他去挂急诊的准备,但一夜下来,原劲什么动静都没有,就那么一声不响地睡着。
第二天早上,闹钟准时响起。
阮奕下了床,走出卧室,往沙发床上一看,发现那上面空空荡荡,已经没人了。
他一愣,突然听到厨房里传来原劲的声音:“醒了?”
声音还跟平常那样,冷冷淡淡的。
“嗯。”阮奕走过去,这才发现原劲打包带回来了几屉蒸饺和小笼包,还有小米粥和佐菜。
他顿时有点惭愧:“起这么早啊,你是什么时候出去买的?”
“没多久。”
“我昨天晚上买了盒药,那个护士跟我说是治喝酒之后胃疼的,你要吃吗?”
原劲瞥了一眼药盒:“奥美拉唑?不用了。”
这药他吃的时间太久,现在已经没什么效果了。
阮奕问:“不能吃?”
原劲淡淡地说:“它有副作用,吃了会头晕嗜睡。”这也是事实。但以前药物还能对他起作用的时候,这点副作用有就有了,他并不在意。反正一到学校就把头蒙起来睡觉,睡醒就好了。
“你恢复还挺快的,我看你昨天晚上醉成那样,还以为今天肯定要去给老郑请假。”
“我初中就跟着张子铭在外面喝酒。”原劲平静地说,“这不算什么。”
阮奕上辈子认识一个酒量特别大的人,一桌子人喝酒,其他人联合起来都没法把他灌倒。后来那个人跟阮奕说,这就是他当初上学的时候练出来的酒量。那时候天天中午逃课出去跟哥们儿喝酒,一开始喝一点儿就容易醉,后来喝多少都没感觉了。
阮奕上辈子跟那个人也是泛泛之交,不太知道他三十岁之后身体怎么样。
他说:“你还是多注意点身体吧。”
原劲买回来的佐菜是一盒小鱼干,撒着芝麻,通红剔透的。阮奕尝了一个,口味甜辣辛甘,还挺有嚼劲。他问:“这是什么?”
“金线鱼。”
“在哪儿买的?”
“巷子口那个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阮奕越吃越上瘾,又夹起一根:“挺好吃的。”
原劲笑了一下:“我也觉得好吃。”
阮奕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笑,虽然那唇角只是弯起了一个很小的弧度。
他愣了一下,也跟着笑起来:“原劲,我问你个问题啊。”
“什么?”
“你是从小就很少笑,还是长大之后才不怎么笑的?”
原劲的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淡:“不知道。”
“不记得了?”
“谁会记得自己小时候喜不喜欢笑。”
“我妹妹。”阮奕说,“她上幼儿园的时候,因为太喜欢笑了,被老师赶出教室罚站。这事她现在都还记得。”当然了,他也记得。因为李可每次被赶出教室蹲在墙角哭,他都要从大班下楼去哄。后来全幼儿园都知道阮奕有个上小班的妹妹,每天因为笑被老师罚。
“为什么?”
“小孩儿都是一个人笑另一个也跟着笑。她一笑,带得全班一起笑,老师根本没法讲上课。”
过了一会儿,原劲突然问:“梁郁是你弟弟?”
阮奕说:“同父异母。”
“他现在跟张子铭走得很近。”
“嗯。”
“他……不喜欢你。”原劲微微加重了声音。
“我知道。”
“张子铭之所以跟你过不去,不止是因为林鹤来的事,也有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