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疲惫,无助,跌坐在地,终于,不得不直面最糟糕的可能性,那个她一直不敢设想的可能性:
“知影,如果你真的死了,书逸还能好好活下去吗?”
段知影没有回应。
可黎黛却感觉到,自己掌心攥着的男人僵直的手指,猛然一颤。
黎黛睁大眼睛,心跳加快,她连忙扑到床面,抓住这个间隙,对段知影说:
“知影你知道的,书逸是多么单纯善良的孩子,他那么喜欢你,你离家出走的时候,他恨不得跟你一起去外面流浪……
“他现在还不知道,救了他的人,是哥哥喜欢的人。可他总会知道的,哥哥喜欢的人因为他死了,他会怎么想?
“如果他又知道,连最爱的哥哥也因为他死了,他又会怎样想?
“一个连养的小鸡生病了,都会掉眼泪到发高烧的孩子,还能好好活下去吗?
“要么,爸爸妈妈会两个儿子都死去。要么,死一个段知影,剩一个生不如死的段书逸。知影,你真的忍心这么对书逸,这么对爸爸妈妈吗?
“知影,为了书逸,活下去好不好?
“知影,为了爸爸妈妈,活下去好不好?”
黎黛视线因眼泪模糊,但她还是清楚地看见,自己呆滞了数日的儿子,缓缓地、缓缓地扇动睫羽,死水般的眸前一阵水光晃过。
她看见,段知影闭上眼,再度睁开时,左眼眶蓄着一滴泪。
只有一滴而已。
那滴泪滚落,只堪堪淌下脸颊,就干涸不见。
若不是留下了淡淡痕迹,怕不是会被黎黛当做自己的错觉。
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段知影的手反握住。
她看到段知影转过来,直视她,轻启双唇,淡然镇定地回应:
“好。”
*
七年过去,黎黛至今能记得在医院目睹段知影回神后的那个表情。
因为那个表情,她自那之后,看了整整七年。
段知影从那天起,活过来了,因为一个新年,勉强吊着一条贱命。
一如这满温室美艳的反季的花,脆弱得一触即碎。
黎黛平静笑着,模仿段知影的淡然,眼泪却止不住从眼眶滚出来。
作为一个演员,她只是演,都会被模拟的情绪吞没,可段知影却在亲历那样的状态。
更遑论此时眼前已经哭得颤抖的段书逸。
“我们求助过很多人,想让段知影有质量地好好活着。有些人遭受创伤会失忆,那是生命的保护机制,我们甚至祈祷他能忘掉这一切,哪怕连带着忘掉我们也没关系。
“可是,没有发生这样的情节。段知影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地记得。
“最痛不过清醒地茍活,他装作不痛,里头却一直在流血、破溃、发烂,无药可医。
“他活下来了。他没有对不起我们任何人,唯独没有对得起他自己。”
*
咚咚。
咚咚。
不知是不是因为读懂了段知影的情绪,车上的妙妙,只觉得心脏怦怦跳得极快。
异常的心悸感,让妙妙不安,它扭动着身体,却发现自己小小的身体胀得难受,像一个被吹鼓的气球,马上就要爆炸。
这种难受让它产生一种危机感,那是与死生有关的本能,让它心跳愈快,更加难受。
“嗯嗯呜呜……”
妙妙虚弱地哼唧着,难受地扭动着。
驾驶中的段知影在等红绿灯的间隙,注意到了小猫的异常。
他伸手触摸小猫的身体,蹙眉,“没发烧啊,怎么突然这么难受?是发情了吗?”
“呜嗯……”
妙妙也是第一次当小猫,它不懂,这么丁点大的小猫也会发情吗?
“虽然听说未成年的小猫也会发情,没想到这么点大的也会?”段知影思忖片刻,说,“什么时候带去绝个育?”
“嗷呜!”
妙妙当即支楞。
你听听你听听,说的这是人话吗!
“这就精神了?”段知影无奈一笑,见绿灯闪,才抬指快速揉揉小猫的额头,安抚道,“再稍微撑一下,我先送你去看医生。”
“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