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心
黎风澄来拉我的手,我任由他。
“你今天怎麽老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没什麽……真没什麽……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二零二四年,十一月末,我的左手也渐渐失去了控制。
我看着自己有些扭曲的指节,好难看啊。
黎风澄先前说我敲键盘的手很好看。
可是现在,我连用手机打字都成问题。
他肯定发现了,我回微信时的输入时间越来越长。
我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左手,在他面前都尽量只使用右手。
“贺证延,你这手怎麽了?”
“手?哦,搬东西磕了一下,没事。”
我每天都在用各种各样不一样的理由来搪塞他。
我每天都在问自己,你这样子?哪像是半分在爱他,你只会让他更加痛苦。
再次回到手中,却又失去的爱。
之後,我还去了一趟父母的家。
我把那些检查单都给他们看了。
“延延……你还这麽年轻……这丶这怎麽会呢?”
我妈一边夺走我手里的单子折掉,揉成一团,一边说着不相信,却不停流着眼泪。
“不可能,不可能……不会的……”
的确,渐冻症的高发期并不包括我这个年龄,但凡事总有例外嘛。
“延丶延延。”
我爸终于肯叫我了。
“能治好的,一定能治好的……”
“我们去医院,去找医生。”
“爸爸给你找更好的医生……”
我摇摇头,覆上我爸握着我的手,回道:“没用的,爸,再怎麽治也只能延缓罢了,我不想我最後插满了一身管子,死在医院冰冷的病床上。”
“延延,那你是要……”
我妈不敢相信,我就这麽放弃了生命。
“妈,我放弃治疗了。”
“我想,死在一个遥远的地方,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天与地相交接……”
我这辈子活得太累了……
“等我和他分手了。”
我低下头,我说出这句话,他们不应该很高兴吗?可为什麽他们还在哭呢?
“等我和他分开,我就去别的地方,远离城市的喧嚣,去看高山,看飞鸟,看生命的奇迹。”
我爸妈没有继续劝说我,他们知道的,我爷爷死时的样子,的确,我肯定不会喜欢那个样子。
人生在世,总要迎来死亡的,更何况,这麽多年里,我已经无数次摸索到过地府的大门。
我早就不会对死亡感到畏惧了。
“爸,妈,我就先回去了。”
“至于我的葬礼,我不想办。”
“你们要是有空,三五年後,等我彻底死了,记得逢年过节给我烧点纸钱就好。”
我可不想到了地府还要当牛马赚钱。
“延延……”
我妈还舍不得我走,拉着我的手,拼命点头,回应我刚才的请求,接着又带着舍不得的表情,放开手让我离开。
也许那是我最後一次踏进这扇大门了,关上之後,我回头看,驻足许久,直到被黎风澄打过来的电话打破寂静。
他问我什麽时候回家,今天竟然难得没见到我人。
“就快回来了,在家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