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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生日三（第2页）

李少一一个人离开了卧室门口，他坐在张娟一手布置的温馨的家里，轻笑着摇了摇头，然後扯开了他买的生日蛋糕，用手抓着开始吃了，蛋糕上面还有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着：与乐，生日快乐，希望你幸福。

李少一吃着吃着，就吃到了那张卡片，他再也笑不出来了，满脸的奶油和面包屑，他也不管，就盯着那张卡片看，嘴巴的弧度咧得比谁都痛苦。

整间屋子就餐桌这里最冷清了，一盘散了的鱼，一份乱了的蛋糕，和一个哭了的人。

最热闹的地方，谁都不知道杨揠南在想什麽，只能看见他发着狠和带着恨的眼神，“许与乐，我不原谅你，你最好，最好这辈子，都别再让我看见你。”

杨揠南没有做到最後，许与乐对他的抵触情绪就没这麽大了，他看了一眼杨揠南，眼圈红红的，“我知道，对不起。”

杨揠南最後又得到了一句给谁都可以说的“对不起”，他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还是说该去死。

许与乐还像是觉得对杨揠南的伤害不够似的，又不死心地问了句，“她在哪儿？”

杨揠南的脚在地上来来回回重重地踩着，他一眼许与乐都不想看了，转过了身，对着空气直接吼了一声，“滚！”

井承宇可能没听到杨揠南在说什麽，他的眼里写满了失而复得，那是恐惧至极和欣喜若狂交杂着的情绪。

许与乐的脑海里还全是杨亚楠的死讯，他根本没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被井承宇护着，穿过了大大小小的，不多不少的人群，到了房间门口。

里面是杨揠南摔卧室门的声音，外面是无尽的大雨声。

许与乐家和杨揠南的家直线距离有六公里，往常的六公里，杨揠南会蹬二十多分钟的车来找他，然後再一起去学校，这次，是许与乐一个人行走的路程，他轻轻地挣脱了扶着他的井承宇，井承宇也就顺势放开了他，转身去接了陈年手里的东西。陈年的情绪也不甚高涨，刚才的一幕对他来说，冲击也挺大的，他拍了一下井承宇的肩膀，两人就走了相反的路。

许与乐不知道为什麽今年秋天这麽爱下雨，走着走着，雨就又大了起来。

雨挺脏的，但是还不如许与乐此时的身上脏，刚才一个蓄了雨水的大坑，他一脚就踩了进去，弄得脸上，身上全是混着泥的水。

街上撑着伞的人越来越多，人与人之间的缝隙变小，人潮涌着，许与乐再也走不下去了，他无力地坐在街边的长椅上，双肘紧贴着膝盖，手撑着头，轻轻颤抖。

杂乱的脚印就在许与乐虚幻的视线里跳跃，一个小孩非要踩水坑，水就那麽肆意地溅到了许与乐的腿上，许与乐擡起眼看着那小孩笑，本来要道歉的家长看着许与乐这副不正常的样子，皱着眉，拉着小孩就走了。

许与乐还是看着那个地方笑，雨水顺着他的一双桃花眼，流到了他无法闭合的嘴里，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麽？笑自己是世界上最大的傻逼？笑命运对每个人的捉弄？

他笑着笑着就将自己缩成了一团，有点长的袖子包住了他的双手，显得此时的他脆弱又瘦小。

如果可以，他宁愿这辈子都不知道杨亚楠还曾活过一次。

他坐不下去了，向左走了两步，一对情侣，向右走了两步，一对父子。许与乐又走不下去了，他无力地垂着双臂，直接蹲在了路沿上，因为太过用力，鞋的中间一分钟就被折出了新的痕迹。有个女孩来敲这个神经病的背，“同学，没有什麽过不去的，那是你的朋友吗？他都等你半天了，快一起回家躲雨吧。”

等许与乐回过头的时候，那个女孩已经撑着伞走了，他朦胧的视线里只剩下了一个人。

那个人提了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蛋糕，没有撑伞，就站在雨里，深情而悲切地看着他。

雨水滴在透明的蛋糕盒上，映得里面的橙子样式的蛋糕颜色更鲜艳了。

井承宇裹了一件黑色的外套，一时显得人更小，更白了，他等许与乐是真的看向他时，才选择擡脚走了过去，他特意放低了姿态，头低着，眼神却充满了心疼。

等走到离许与乐只有一步距离的时候，他开口说话了，“哥哥，18岁生日快乐，跟我一起回家吧。”

许与乐猛地站了起来，嘴巴又张又合的，但就是说不出一句话。

上车後的许与乐看起来有些狼狈，缩在车里就看着窗外流动的街景。

两个人从见面到现在还没有对话过，只有车内循环的点点声音在响动。

许与乐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能在井承宇身上体会到什麽叫“失而复得”，他转过了身子，说话带着些嘲讽，“我到底应该叫你什麽？”

井承宇递给了许与乐一张毯子，让他擦擦身上的雨水，低眉顺眼的，没说话。

许与乐接过毯子後，直接朝着井承宇的脸扔了过去，“说话。”

井承宇看着许与乐这幅样子，轻轻地笑了，“你想叫我什麽，就叫什麽。”

许与乐不敢相信自己上了两辈子的假坟，烧了两辈子的假钱。

有的人迫切地想活着，活不了，比如杨亚楠。

有的人活着却宁愿把自己说死，比如井承宇。

井承宇执着地拿着毯子，想要给许与乐擦头发，他挪了挪位置，坐了过去，语气认真，“你要是心里不舒服，骂我。”

许与乐听着井承宇这坦然的口气，气就不打一处来，他迫切地想要找个发泄口。许与乐右手一把抓住了井承宇一见水就变成卷毛的头发，“你为什麽骗我？”

井承宇任由许与乐扯着他的发，头微微仰着，露出好看的下颌线，他的脸上也不知是苦涩还是愉快的笑容，“对不起。”

许与乐被这样的井承宇能噎死，他喉结滚动了两下，就又缩回去了，他一说话，雾气就顺着呼吸的轨迹蒙到了车窗上，“前段时间怎麽不承认？”

井承宇还提着蛋糕，两手放在一起，他的右手大拇指就一直划拉着左手大拇指的指甲，“因为我没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