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赐继续道:“术法气息生厉,隐有煞气之兆。你是在何处,又是跟何人,学的这些邪门歪道?”
背地里所做之事被南宫赐直白地挑破,谢以令如浑身赤条条站在他眼前,一股寒意从背後突起。
院中同样赤条条的海棠树上,几只鸟雀扑翅飞远,下一刻,冷风骤起。
傍晚起风,寒浸骨缝。谢以令後背一时热一时冷,出的汗经风一吹便干透。
“你,”他一开口,牙齿先打了个颤,“是不是要把我交给掌门?”
南宫赐只道:“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全部告诉我。”
谢以令闭了闭眼,将诡契录一事和盘托出。
*
冷窗黄灯,人影立墙,屋内两人对桌沉默而坐。
良久,南宫赐道:“你当真不收手?”
谢以令心绪复杂,硬着头皮回:“不收。”
之前他距离飞升境地本来差得远,又卡在修道扼要处,不上不下,于是心念一动,想了个仙魔同修之法。
仙魔同修,听起来荒唐至极,若传出去,更是能激得仙门千层浪起。但谢以令初试却无比顺利,功力一下长进不少。
若是这时收手,岂不前功尽弃?
可他仙门弟子的身份摆在眼前,南宫赐绝不会对此事坐视不理,这又该如何是好?
谢以令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直言道:“师尊,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对我很失望。在做这件事之前,我也考虑了许久。”
屋外夜风吹过,谢以令搓了搓失温的手指,继续说:“後来我想明白了,正邪在人而不在其所修之道。就算我修习鬼道,但只要善用它,也不会造成什麽危害,不是吗?”
南宫赐呼吸加重了几分,他头微微侧向屋内烛火,五官轮廓明明暗暗,落进谢以令眼中。
“你可知仙魔两道如水火之力,互不相容,稍有不慎,便会自毁而亡。”
视觉的缺失让南宫赐听觉更加灵敏,他说完这句话後,捕捉到谢以令因惊愕而倒吸了一口气,以及一下比一下重的心跳声。
谢以令先是後怕了一阵,又疑惑地开口:“但是我练时进展很顺利,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南宫赐沉默了一会儿,擡起手腕,道:“手放上来。”
谢以令看他这要给自己探脉的架势,将手伸过去搁在了桌子上。
温热的指腹接触肌肤的瞬间,谢以令无意识抖了一下。
片刻後,南宫赐手指动了动:“你体内确实有两股气息潜藏,虽然暂时风平浪静,但难保後面不会有意外之事发生。”
这意思还是要他及时收手,回头是岸。
谢以令没应声。
南宫赐得不到他的回应,又问:“那本书呢?”
谢以令表情僵了一瞬,起身道:“我去拿。”
他走到南宫赐床边,回头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南宫赐,开始翻手下的床板。
听见动静,南宫赐有些疑惑地皱了下眉,回头问:“你在做什麽?”
“稍等。”谢以令弯着腰好不容易摸到那本诡契录,赶紧抽了出来回话,“以防万一,我之前把它藏在了床板下。”
这本书拿给南宫赐他也没办法看,谢以令犹豫了一下递过去,南宫赐接过後直接收了起来,口中吐出两个字:“没收。”
谢以令飞快撇了下嘴角,眉眼浮出几分带着侥幸的光芒:“师尊,你这是什麽意思?”
南宫赐带了几分命令的口吻道:“不早了,去歇息。”
谢以令注视着南宫赐的身影走出门,他跟着往外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屋外几盏残灯仍明,只是无月。
白影隐入夜色深处,于竹林穿过,至石径,过穿廊。
南宫赐步子平缓且沉稳,银冠束发,白绫蔽目。夜风吹起,仙服嫳屑间,他已走过衆多院落,止步于一座雅致幽静的居室前,门上墨匾刻着清风阁。
修仙到一定境地之人,并不惧怕四季变换,更不畏严寒酷暑等天气。
南宫赐站在清风阁外,眉心紧皱,风吹不平。
伫立了半个夜晚,他还是没有敲响那道门。
回到扶风阁时,屋内空荡无人,只有一盏灯火将熄未熄,原本屋中的人也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闭眼躺在床榻上,南宫赐脑中不断想起谢以令那句话——正邪在人而不在其所修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