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忽然有了别的念头。
走进迷你精巧的邮局,恰好一阵风动,她心跳遵循某种本能地漏跳一拍。
付款了一张信纸和邮票,提供客用的是一支流光溢彩的玻璃笔,舒意在试写纸上随意画了几条线,终于落地第一个字:
周津澈,展信佳。
我是十六岁的蔚舒意。
……
写好,她将薄薄一面信纸对折,妥帖地放进信封。
收信人是周津澈,手机号她没记住,摇着手机屏幕,核对两遍抄上去。
地址和收件人写:宁城如是观,周津澈同学收。
。
离开灵慈寺後,舒意改了最近一程航班。
原本想通知周医生,细长手指悬在键盘上面,想了想,还是打算将事先知会转变为惊喜。
从酒店退房丶收拾行李丶打车到机场,简单地用过口味一言难尽的午餐。
她在免税专柜购置一款万宝龙的大班系列,周津澈不写病历写日记时倒有一手非常漂亮的字,他以後可以用年少时暗恋对象赠送的礼物写尽他的少年心事。
如果他愿意,舒意可以送他一辈子的钢笔。
直到他有一天写不动了。
到那个时候,他的最後一行字,应该是他们并肩而立的坟墓。
落地宁城是下午,阳光晒得白色机翼发烫,反射出一种坚硬凝固的白光。
她叫了车,这次不是富家小姐体验生活的911,而是一辆普通务实的银灰色特斯拉。
登机箱的滚轮静谧地滑动,她上电梯後几分疲累地揉了揉眉骨。
一个念头短到来不及成型,金属电梯门“叮”的一声,晒满阳光的长廊漫漶着雪絮般的白色狗毛,像一场突如其来的薄雪,劈头盖脸地呼上她。
牵引绳拽不住活泼乱跳的萨摩耶,它蹬着前爪要扑舒意,舒意绷直了身,原本想出去的动作,硬生生地冻在了电梯轿厢。
陌生的声音在喊:“弟弟丶弟弟!别乱扑——”
抱歉声紧追而来,伴随着两声气势十足的狗吠,舒意错愕地对上来人。
“——周老师?”
“舒意?”
缄默片刻,两两相顾无言。
还好名叫弟弟的萨摩耶一会儿站起来捞周老师的衣角,一会儿又吭哧吭哧地用湿漉漉的黑色狗鼻子去拱舒意的手。
舒意目光落到那位总是与她错开的邻居,声音迷茫:“周老师,好久不见。您住这里?”
周老师脸上的表情和她如出一辙,疑惑中带着茫然,茫然中带着不解,不解中带着探究……
“不是……”话到嘴边,周老师不熟练地岔开话题:“看你拿行李箱,刚从外地回来吗?”
舒意反应过来,很快“嗯”了声:“对,刚从护城回来。”
“旅游吗?”
“不是,谈生意。”
周老师喊了两声弟弟,萨摩耶欢欢快快地松开扒拉舒意的黑肉垫,一脸乖巧地蹲在周老师身边,周老师弯腰摸了摸狗头,说:“我听你妈妈讲,你现在自己创业啦?”
创业……
舒意没想到周老师会用这麽正式的词,她尴尬地笑了笑,顾左右而言他:“算吧,其实就是小打小闹。”
周老师不赞同的眼神:“你这孩子还是和以前一样谦虚,老师听说你开的眼镜店快把中心区铺满了,真的很不错。”
舒意不记得一中时代的自己谦虚不谦虚,但她眼见话题避无可避地偏到自己身上,立即四两拨千斤地调转枪口:“周老师,没想到是您搬到我隔壁。我们好久没见面了,您一会儿得空吗?我知道附近一家很不错的餐厅。”
周老师先是“啊!”,然後“啊?”,她僵硬地移过视线,盯着对门:“你住这里?”
舒意肯定地点头:“对。我之前还和朋友说呢,隔壁搬来了新邻居,但是不凑巧,总遇不到,没想过是周老师。”
周老师说了句是吗,声音小到几乎听不清。
弟弟摇头晃脑,那双黑葡萄似的狗狗眼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又看看舒意,像是不明白为什麽她们莫名其妙地沉默下来。
此时此刻,周老师心里想的是:
叉烧周津澈!怎麽没有告诉她,他住在舒意对门!
然而,舒意想的是:
名叫弟弟的狗,点赞的周老师……四舍五入,住在她对门的神秘邻居就是周津澈!
难怪後来他开车进小区总是畅通无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