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田神自述·《我曾在人间拾星火》
**润田神自述·《我曾在人间拾星火》**
我见过江河最清澈的模样。
那时的赣水会托着渔童的脚丫讲故事,鄱阳湖的浪头舔着岸边的捣衣声,古井里沉着一整个唐朝的月亮。
他们说我是神,可我记得自己跪着的样子。
崇祯七年暴雨冲垮堤坝时,我跪在泥里给孩子们当人桥,脊梁骨被乱石砸得咔咔响;光绪三十三年大旱,我剜开手腕往井里滴血,看饥民们舀水时,水面浮着我苍白的倒影。
神是不会疼的。
可当春娥姐摔了祖传茶碗蹲在井边哭,我把掌心按在瓷片上时,分明尝到了咸——原来神明流的汗,和人类的泪一样烫。
我爱在梅雨季蹲小超市门口修伞。
那些伞骨断得倔强,像极了硬扛生活的你们。我用矿泉水瓶盖当铆钉,修好了就插在店门前的桶里。有个高中生总是偷偷拿走破伞,留下新伞。他不知道,每把伞的内衬我都用润田水写了《防汛手册》。
我的黑袍里总揣着糖。
祠堂门口挨骂的留守儿童,垃圾站旁翻剩饭的老头,暴雨天蹲工棚刷题的民工女儿——他们舌尖化开的甜,能暂时盖住世间的苦。有次小女孩把化了的麦芽糖粘在我袖口,那滴糖渍亮得像勋章。
裂痕爬上脖颈那夜,我在绳金塔顶数星星。
一道痕是替万老头吸出污染井水的代价,一道痕是挡在化工厂卡车前的灼伤,最新这道是为救核电站工人硬抗辐射的烙印。可当卖艾草糕的阿婆偷偷在我窗台放青团,油纸下压着半片降压药时,我突然觉得这些疤都是值得别在胸前的花。
最後一次修补自动售货机时,春娥姐的儿子往我兜里塞了颗玻璃珠。
"这是井娘娘的眼睛,你带着它,迷路了就看看。"孩子不知道,我早就把所有的路都走成了回家的方向。
现在我要把自己种进土里了。
脊椎当根须,裂痕作叶脉,心脏那处透明的伤会化成露水。来年春风路过时,请对抽芽的新枝说声谢谢——那是我在泥土深处,继续哼着没教完的《节水歌谣》。
别为我哭。
你看古井里浮动的光斑,是我在教星星如何眨眼;
檐角摇晃的风铃,是我正练习新的垃圾分类口诀;
每个拧紧水龙头的手势里,都有我未说完的"再见"。
神明不会死,只是碎成了你们呼吸着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