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北疆(六)
谢之翎翻身下马,看了一眼摔在路上吱哇乱叫的严笃,转而看向玉问泉道:“你当真不同我去北疆?”
玉问泉垂下眸子,昨夜听谢之翎说起北疆,她是想去的,但爹娘的墓还在京城,这是他们走後的第一个中元节,她必要去墓前祭拜的。
严笃在地上喊了会儿,发觉无人在意,便又灰溜溜地自己爬了起来,鬼鬼祟祟地靠近谢之翎,想从後背偷袭。
玉问泉正低着头犹豫,面前的谢之翎擡起手肘往後一捣,头都没回,他身後再次响起严笃的惨叫声。
“你竟敢当街殴打朝廷命官!”严笃捂着肚子蜷在地上起不来,嘴上却不饶人。
“苦豆,将他捆了送去大理寺,让梁途严查他的香囊。”谢之翎冷脸往後看了一眼,转回来时神色却又缓了下来。
严笃被捆走後,谢府门前又恢复了冷清。
“京城危险,你我皆知,不如同我去北疆散散心。”谢之翎劝道。
玉问泉声音闷闷的:“我爹娘。。。。。。葬在城郊,中元节快到了。”
谢之翎抿了抿唇道:“我来了京城许久,也未去见过玉叔叔与李娘子,不如今天去祭拜一番。”
玉问泉想起那荒芜之地,私心不愿谢之翎前去,是她无能,无法让玉丰与李佩佩葬个好地方。。。。。。
见玉问泉不说话,谢之翎便问:“怎麽了?是不方便吗?”
“嗯。”玉问泉点点头。
这下谢之翎也不说话了,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受伤,小狗似的眼睛委委屈屈地看向玉问泉。
玉问泉招架不住,只好叹了口气道:“那便去看看吧。”
谢之翎眼睛一亮,忙转身去牵马过来。
玉问泉则是回头叮嘱二饼与三饼道:“我回府前要将账册送至书房中,记得将书房中靠窗的书册都检查一番,万不能潮了。。。。。。啊!”
话音未落,她忽觉腰上一紧,一阵天旋地转,待回过神时人已经在马上了。她震惊地回头看向谢之翎——他竟然单手将自己拦腰抱上了马。
二饼与三饼看得下巴都合不拢了。
“夫人说的话你们都记住了吗?”谢之翎牵着缰绳,居高临下地问二人。
二饼与三饼呆愣愣地点头。
谢之翎便对玉问泉道:“她们都记住了,咱们走吧。”说着,调转马头,离开了衡星街。
玉问泉坐在马上有些不自在,她平日里出门大多是步行,偶尔还会戴着帷帽,断不会像今日一般坐在马上过街——实在太惹眼了。
“那不是侯爷与侯爷夫人吗?”
“二人果然是伉俪情深,这是一同打马游街呢?”
“真是郎才女貌啊。。。。。。”
“什麽郎才女貌,我看是豺狼虎豹,一个罪臣之女,一个草包莽夫,简直笑话。。。。。。”
玉问泉瞥了那人一眼,那人忙移开目光,躲到巷子中去了。
“别在意。”
谢之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玉问泉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
两人骑马出了城门,玉问泉指着路,将谢之翎带到了玉丰与李佩佩坟前。
谢之翎下了马,看着面前的坟——与其说是坟,不如说是个小土包。
土包前插着块木牌,木牌已有些歪了。
玉问泉眼眶发酸,下马後便没再往前走了,只看着谢之翎跪在了坟前。
“玉叔叔,李娘子。”谢之翎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起身道,“这麽久才来拜访二位,实在愧疚。。。。。。”他絮絮叨叨说了些谢兆和与刘丹彤在北疆时的事,说完便回头看向玉问泉。
玉问泉低着头走近,与谢之翎并排跪下。
“爹。。。。。。娘。。。。。。”玉问泉弯腰磕头,额头碰地却再也擡不起来了。
谢之翎没扶她,只默默将目光投向旁侧——她声音有些颤,她哭了。
玉问泉趴了许久才重新擡起头,擡头时顺手将眼角的泪拭了。
“爹丶娘,女儿不孝,尚未翻案,只能委屈你们待着这荒地之中。。。。。。”玉问泉轻声道。
她在玉丰与李佩佩的庇佑下享受富贵,二人去後,她竟连一块像样的坟地都给不了。
谢之翎环顾了一圈,忽然开口道:“咱们将玉叔叔与李娘子迁走吧。”
玉问泉红着鼻头看向他,疑惑道:“去哪儿?这京城中能葬人的地方我都寻过了。”
“去北疆。”谢之翎道,“同我爹娘葬在一处,如何?”
“北疆。。。。。。”玉问泉喃喃道,“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