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起身的动作猛然僵住,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连同手指都不自觉地抓紧了被角:“小青?你怎麽了?哪里不舒服吗?”
“殿下……公主殿下……”
时隔多年再次听见有人这麽称呼她,楼徽宁的第一反应不是震惊,而是茫然。她愣在远处,久久不能回神。
站在榻前的小青缓缓擡起头,月光透过窗棂洋洋洒洒地落在她的脸上,看见她面容的瞬间楼徽宁顿时倒吸一口冷气——那张脸……竟然在一点点剥落,像是被什麽东西从内部撕裂开来,皮肤一片片掉落,露出下面鲜红的血肉和森森白骨。
“啊!”楼徽宁尖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想要逃离,却发现自己的四肢像是被什麽东西死死禁锢住,动弹不得。
小青的身体开始一点点拔高,她咧开嘴发出“咯咯”的声响,不知是骨骼被强行拉长发出的声音还是她阴森的笑声。她的脸已经完全剥落,露出了一张楼徽宁无比熟悉的面孔。
那张脸面庞清秀,眉如远山,眸似秋水,朱唇皓齿,一袭青衣映入眼帘,好似要撞尘封已久的记忆,强行跻身于荒唐的现实中。
楼徽宁望着她苍白如纸的皮肤,那双圆圆的杏眸早已不似当初纯真,深邃的瞳孔泛着幽幽的绿光,好似要吞噬人的内心。
楼徽宁蓦地闭上了眼。
“殿下……昌宁殿下,您不认得我了吗……”
她的声音不再是孩童的稚嫩,而是带着几分嘲讽与戏谑,却让楼徽宁身躯一震——这个声音她自然是记得的,这个声音……这个熟悉的声音……
小青,阿青,原来如此……
“你……是阿青?”楼徽宁难以置信:“你居然还敢来找我!你这个妖孽……为祸人间!天诛地灭!”
“为祸人间?天诛地灭?”幻妖像是听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话,她嘴角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容缓缓走近榻边,冰凉刺骨的指尖抚上楼徽宁的脸颊,:“殿下,你说我要是扒了你的脸皮,变成你的模样存活于世,顶着你的面容大肆杀伐,世人会怎麽评判你?会怎麽评判南胥?又会……怎麽评判沈家?”
“你敢!”
“我有什麽不敢的?再者,那个沈昭——乃至整个沈家可都不是什麽好东西。你以为她大费周章找来那麽多拍孤儿是想做什麽?收养?你别太天真了……”
此言一出,楼徽宁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她猛地想起那些被收养的孤女,想起她们无缘无故的消失,想起沈昭那是淡然的笑容……
“那些孩子……那些孩子去哪里了?”沈宁的声音几乎哽咽。
“她们啊,都死掉了呢。”幻妖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在叙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沈昭为了那长生不死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呢,甚至……不惜通敌叛国,研习北邙禁术!而你,我的公主殿下——不对,现在是不是应该叫你沈宁?对吧,沈大小姐。”
“你可是沈昭的左膀右臂啊,若不是你,她怎麽会找到这麽多新鲜的‘祭品’。”
“不!你别说了!”楼徽宁胸口一阵剧痛,仿佛有什麽东西自内而外地撕扯着她的心脏。她恍然摇头,声音嘶哑:“不……不可能!母亲宅心仁厚,她……怎麽会……”
“母亲?”幻妖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你不会真的以为沈昭救你是出于好心吧?我的公主殿下啊,你被她骗得好惨呐……”
“那便由我来告诉你,过去和现在沈昭犯下的所有罪孽,还有身为帮凶的你——到底害死了多少人命吧。”
“不……不可能……你住嘴!”
幻妖轻轻叹了口气,她伸手捏住楼徽宁的下巴,强迫她擡起头来:“我可怜的公主殿下,阿青什麽时候骗过你呢?若不是看在曾经的交情上,我才不会大费周章告知你此事呢。”
楼徽宁闻言冷笑:“曾经的交情?南胥已灭,你我之间本就不是同根同源,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哪里来的什麽交情?”
幻妖碧绿的瞳孔猛地收缩,她嗤笑一声:“好啊,好得很呐,我本来只是好心提醒,不曾想公主殿下居然这般不领情,可是叫阿青好生伤心呢……”
“别再顶着这张脸跟我说话!”楼徽宁猛地闭上眼不愿再看她:“阿青已经死了!自从你大开杀戒双手沾满南胥百姓鲜血的那一刻,那个扬言要救死扶伤丶心地良善的阿青就已经死了!即便你顶着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你也始终不是她!”
“现在的你只是幻妖,是人们口中的祸害,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孽!”
“咿呀————”
一道尖锐的嘶吼划破寂静的夜空,剧烈的窒息感骤然从颈间传来。楼徽宁看着近在咫尺的幻妖,痛苦地笑出了声。
“你给我住嘴……妖孽妖孽……无论我做什麽,你们对我始终都只有一句该死的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