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这一刻,随着簪子的遗失轰然坍塌。
她茫然站定在原地,周围人来人往如鱼过江,没有一个人为她停留驻足。
突然不知是谁再人群中爆发出一道尖锐的叫声,随之而来的是那人难掩激动喜悦的呼喊:“停战了!终于停战了!战争结束!我们终于不用再打仗了!”
“皇帝献降,南胥国灭!我们北邙终于一统天下,圆梦大邙了!”
欢呼声如惊涛骇浪般此起彼伏,身侧那些一向互相看不顺眼丶彼此不对付的难民乞丐此刻却抱在一起,有的欢呼雀跃,有的紧紧相拥着哭泣,他们之中的人,或是战胜之後的欣喜,或是劫後馀生的庆幸,或是熬过苦难的喜极而泣……耳边的声音,笑着的,哭着的,楼徽宁都与他们格格不入。
她像是被人抽离了灵魂,独剩下一具空虚的躯壳杵在人群中,悲悯地看着这场属于北邙人的狂欢。
“这都是报应,这都是报应啊!”
“当初大胥……本就由女性打下半边天!只是後来历代皇帝逐渐忘本!若不是当年……若不是商皇後深谋远虑,哪里来的如今的楼氏天下!哪里来的曾经的盛世繁华?”
“说得对!这南胥王朝整整八百年,也是时候该改朝换代了!我们北邙一统天下才是衆望所归!对了,你们说南胥那个贪生怕死的小皇帝亲自献降後,咱们将军是怎麽处置他的?”
“不用咱们将军出手,那南胥小皇帝自己不想背负这亡国的骂名,当天夜里就在皇宫中自焚了!”
“……”
楼徽宁仰头望天,她眼里蒙了一层死灰,黯淡的日光从她头顶淡漠扫过,一切混沌不堪。
这一瞬好似世界都停止了运作,热闹的人群停止了喧嚣,头顶的飞鸟不再振翅,风吹过的树梢骤然止住了摇晃,落下的树叶停在半空中,仿佛吵嚷的声音都凝固在空气里,一切就此消弭。
楼徽宁仰头闭眼,任凭寒风凛冽自己苍白得毫无血色的面颊,有风湿润了她通红的眼眶,世界寂静一秒。
任由凛冽寒风吹刮着耳边的碎发,飘散的青丝就像曾经的过往,抓不到,也握不住。
一道白刃突然划破寂静的空气,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刺眼。察觉到异样的衆人猛地擡头,楼徽宁顺势擡眼,冰冷的白光刺痛她的眼眸,长剑的形状在她眼中描摹出轮廓。
一群身着盔甲的禁卫军骑着马闯入难民中,为首之人手起刀落,鲜血四溅。
“圣上有令,京外难民来路不明,疑有奸贼,为防范于未然,特命我等前来驱逐围剿!尔等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此言一出,原本前一秒还在欢呼雀跃的人群霎时间慌了神,难民乞丐四处逃窜,一时间场面乱得不可开交。
兵荒马乱中,楼徽宁被人重重撞到在地,眼看着急着逃命慌不择路的难民就要踏着她的身子而过,一双纤细而有力的手骤然握住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拉起。
不等楼徽宁反应过来,那人竟拽着她的手一路逆着人群,快步走到那持刀浴血的禁卫军前,楼徽宁听见一道有些沙哑的女声响起:“大人不妨赏我个面子,这个女子我保了。”
那禁卫军闻言朝这边看了一眼,即便是蒙着面,楼徽宁也是下意识垂下头,生怕被人发现了端倪。可那禁卫军只是擡眼和那人使了个眼色,便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既然是沈家主亲自要人,我自然是要给的。带走吧。”
稀里糊涂地再一次逃出生天,耳边是灾民的阵阵哀嚎和乞求声,凄厉惨叫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刺痛了楼徽宁的耳膜。
她被那个神秘的妇人带着逃出了躁动的人群,一路走向郊外不远处的一片空地。那里停着一辆精致的马车,马车的四个角上还挂着精致的小金铃。
这所谓的沈家主似乎来路不凡,居然能让北邙的禁卫军都礼让三分。楼徽宁这样想着,竟愈发觉得蹊跷。
沈家主似乎看出了她的疑虑,突然松开了握住她手腕的手,还出声安抚道:“莫怕,我瞧着你是个不错的女子,人群中只有你神色如常动也不动,实在是觉得就这样被斩杀实在可惜,才出手相助。”
“对了,我叫沈昭,方才你应该也听见了,我是元京城沈家的第一任家主。我们沈家女子为尊,这也是我方才对你起了怜悯惜才之心的原因之一……”
元京城?南胥不是已经……
楼徽宁惊愕地擡起头,沈昭已经上了马车,她掀开车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皓白的手腕,在朱褐色锦绣车帘的衬托下白的耀眼。
那人逆着光,楼徽宁看不清她的样貌,只听得她沙哑的声音传来:“再者,你这张脸……倒是有故人之姿。”
一道刺眼光折射入楼徽宁的眼中,她下意识看向沈昭的发髻,却在看清她发间的物什的瞬间屏住了呼吸。
——沈昭发髻间横着的,赫然是她那支遗失的鎏金梅花点翠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