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告诉你哀家要去找昌宁?”
赵嬷嬷愣神一瞬:“这……”
荣昌太後眸光一沉,语气不耐:“摆驾,哀家要去见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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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
楼徽宁缓缓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横卧于一间书画室内,她头枕玉臂,似在半梦半醒之间。
窗外,池上碧苔三四点,小雨浸湿的空气泛着些许淡淡的潮意。室内,玉炉正燃,屡屡香烟缭绕飘然,层层叠叠,影影绰绰。
脑子里有些混乱,屋内雾气弥漫,让楼徽宁觉得身边的一切都看起来有些不太真实。
她盈盈下榻,准备去关上那扇掠进寒风的窗,可一眨眼的功夫,再一擡眸,便见一抹白衣映入眼帘。
楼徽宁怔愣一瞬。
那是一个白衣男子,身材修长,肤白胜雪。他独自站立于窗棂前,风掀起他纷飞的衣袂。
他淡然开口,声音如潺潺流水,清冷而幽然。
“天下大乱,其源人心。欲安天下,先取人心。”
“大业者不在江山,不在军权,而在百姓。”
“万民归心,则天下太平……”
熟悉的话语,熟悉的背影。
楼徽宁依稀记得,这是年少时章太傅曾授予她与楼徽和的道理。可面前此人,分明和章太傅两模两样,沾不上半点关系。
她迟疑片刻,终于开口试探般询问:“你是何人?”
白衣男子闻言一顿,随即缓缓回过头来,只见他一双凤眸目光凌冽,眼尾微挑却无半分妩媚,倒让他生出一种别样的气质。墨发随意披散,与一袭白衣交相辉映,如洇染在雪地里的一片墨迹。
苍白的皮肤忖得他的眸子更加明澈深邃,微皱的眉头忖得凤眸少了分凉薄,清冷绝尘的气质让人一时移不开眼。
“我是谁不重要,你清楚你是谁麽?”
楼徽宁有些不解,略一犹疑後还是应道:“本宫是当今南胥公主,太後养女,昌宁。”
“不,还有一点漏掉了。”
“……漏了什麽?”
白衣男子眉眼微弯,唇角勾起一道淡淡的弧度:“你是南胥最後一位公主,亡国公主,昌宁。”
楼徽宁闻言瞬间愣住,大脑空白一瞬。
那人却自顾自继续道:“南胥气运耗尽,大势已去,濒临倾覆。”
“大胆!何等乱臣贼子,竟敢口出狂言诅咒南胥王朝——你可知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楼徽宁字字铿锵,与他说道:“我南胥河清海晏,陛下勤政廉明,朝臣两袖清风,将军忠君不渝——我南胥人才辈出,正是步入盛世的好时机,哪如你说的那般不堪”
谁料那人闻言只是漫不经心地轻笑几声:“每个时代都有它辜负的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在滚滚的时代洪流中,个人是最微不足道的。你如此,当今圣上如此,你口中的将军丶朝臣……无一例外。”
他说着音量渐小,擡头长叹一声。
“我亦是如此。”
楼徽宁面色凝重:“你什麽意思”
“历史从来都是由上位者撰写,寥寥数笔,便能让一代忠臣背负千古骂名。于个人是,于家国亦是。”
“倘若有朝一日北邙攻破城墙,南胥国灭,你不妨猜想一番,北邙的史书会如何描述这个前朝的亡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