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今日没有朝会,她穿的不是官服。
深色的宽大外袍,加上里头雪色的里衬,头发也是半披着,今日不是後压,而是一条银色的发带,隐在乌黑顺滑的长发里。
他平日竖起头发的时候就像是身居高位,喜怒不形于色的权臣,但是这般散着头发,看着便唇红齿白,有着更多的俊逸清雅。
何晏晏忽然模模糊糊意识到,似乎最近他不在朝会的时候,大多时候都是半披发。
她回过神,忍不住夸奖:“太傅这一身真好看。”
然而,话音一落,她声音猛然一顿,低头思忖片刻,不对,这句话听着好耳熟,是不是这一幕曾经发生过?
但是这只是这麽一瞬,她很快就把这个疑问抛之脑後,她走到他身边,伸手扶住他的手,有些不满嘀咕:“都说了,见我别行礼。”
馀星回笑了笑,声音虽然温和,语气却坚决:“毕竟是在宫中,礼不可废。”
好吧好吧,太傅大人是知礼的君子。
然而,看着他这一本正经的模样,何晏晏总觉得哪里不对味,她略一思量,计上心头,就故意逗他:“在外面就可以不要礼了吗?”
馀星回:“……?”
似乎想不到她会说出这一句,他一时有些错愕,擡眼看向她,一时没能接上去。
何晏晏见好就收,没再继续调戏下去,而是像小学生一样,乖乖把手放在桌前叠好,声音也是自己没察觉的乖巧柔软:“昨日的课程学生有好好听讲,老师尽管出题。”
闻言,馀星回稍稍顿了片刻,最後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何晏晏正等着他拿出书继续上课,却没想到他只是轻轻拍了拍手,然後就从就从外面来了一个……抱着琴囊的人?
何晏晏疑惑地朝着他看去,然而馀星回只是抵着唇轻咳一声,然後接过琴囊。
他看着看着琴囊停顿片刻,方才伸手打开,顿时一张七弦琴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礼丶乐丶射丶御丶书丶数是为君子六艺,太傅自然是都会的,不过何晏晏从来没有见他弹过琴。
今天是上音乐课吗?
虽然不知道为何他忽然心血来潮。
但是不管怎麽,音乐课总比主课来得轻松,何晏晏一下子眼睛就亮了。
馀星回停了片刻,便让身後的人退下,房门合上,这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的手搭在琴弦上,乌黑的琴声衬着他手指,倒更显得白皙修长。
这双手看着白皙,却并不文弱,恰到好处的骨骼感,不仅是弹琴还是写字,亦或是平日里给他沏茶,都十分好看。
何晏晏一时看得有些晃神,就在这个出声间,听到他状若无事地询问:“陛下且看。”
何晏晏脑子没有跟上嘴,不由自主就接了上去:“嗯,好看。”
馀星回:“……”
他还没开口,何晏晏已经反应过来自己说什麽了,她脸上一热,然後指了指他的琴,故作镇定开口:“你的琴,真好看。”
“……”
他没开口,但是也不知道有没有猜到什麽,只是用手指微屈,轻轻拨弄过琴弦,停顿了片刻,方才声音沉静地问她:“陛下可会琴?”
听着泛开悠远的音色,何晏晏移回目光,轻轻摇了摇头:“我们那不学这个,会唱歌就行了,最多学点口风琴和竖笛……哦,都是西方的,现在还没有出现。”
“那陛下也可要学……”
“好呀好呀。”
话音落下,就见他擡起头,目光微动,似乎有些惊讶。
何晏晏挠了挠头:“怎麽了?”
他的手就搭在琴弦上,视线也微微垂下,一时没有说话。
何晏晏总觉得今日他看着似乎有细微的不同,但是一时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她兀自低头思索着,便听得他声音从前方传来。
“晏晏,”他站起身,声音压低了一些,或许是此刻太过安静,和着外头阴沉沉的天色,和淅淅沥沥的细雨,竟有几分旖旎的味道,“来这里。”
听着这个声音,她只觉得脑袋蒙蒙乱转,等到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在他面前。
正想开口询问,他便已经在她身後坐下,双手环过她,附在琴弦上。
何晏晏一下子懵了。
之後气息尽在至此,幽静的木香钻入她鼻腔,明明他的手没有碰到她,但是这个过近的距离,还是让她産生一种被那个怀抱禁锢的错觉。
她脑子有些热,心跳开始加速,最後觉得整张脸上都是热意。
她本能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身体也不自由自主绷直。
比起她的紧张,身後的声音听来倒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沉静,只是今日不知为何,带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既如此,臣便来教您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