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寅账上的陈年亏空要追缴,动的是江南的官员。还有曾经在两淮盐政上轮转过的官员,这动静也是挺大的。
而江南四省府库的亏空关系的也是江南四省的官员。有些人可能只牵扯进了一件事,有些人则可能全部牵扯其中了。
所以要想追缴清楚填平亏空,两件事要一同办理。
“四哥,这些人身上的亏空是一项,可若是要彻查,也必定少不了他们拿着银子往京城孝敬的事实。要是细查起来,那些账目牵扯的人就多了,京城之中,朝堂之上,只怕近半数的人……都不能幸免。”
胤禟来了苏州,看过具体的账目後,饶是他见惯了大的进项银钱,也被账目之中所记载的东西惊的咋舌。
这要是查起来,很多人的手上都是不干净的。甚至是皇子阿哥们都牵扯其中了。
胤禟汗颜,从前跟着老八老十四混的时候,他为了给老八经营人望,也在江南砸了不少银子的。
这砸进去的银子没什麽,也确实是换来了许多人对胤禩的亲近。
但过後私下的来往走动,这官员们的孝敬是实打实的送到了胤禩手里的。连胤禵胤禟都是收过的。
若是按照律法,他也要受罚。
胤禟心里大叹,哎,这都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不懂事啊。那时候哪里会知道,他自己有朝一日会查这个东西呢。
胤禟担心的并不全是自己,而多是担心胤禛,要是真正按照规矩查起来,他四哥就真的成了衆矢之的了。
他的弦外之音,胤禛也听明白了。
胤禛淡淡笑了笑,道:“九弟,你想过,你要是不跟着我来江南,你会在京中做什麽吗?”
胤禟不知胤禛这时候问这话是什麽意思。
他想了想,说:“应是被毓庆宫那位针对的没法翻身了吧。”
胤禛摇了摇头,他想说的不是这个。
胤禛道:“若是一开始我不将机器之事拿出来与你说,你我也不会亲近,你照旧还是会跟八弟和十四弟在一处。你们暗中为八弟筹谋的事,我是看在眼里的。但我不动声色,你们也不曾在意过我。”
胤禟想,四哥这话也没有说错。
四哥先时一直十分低调,在皇子阿哥里头,总是常常让人忽略什麽都不出衆的四贝勒。
但实际上,四哥却是文武双全的。四哥只是刻意藏锋。
胤禛接下来的话令胤禟大惊失色,可却也没有说错,胤禟也无处反驳,只能少见的红着脸讪讪听着。
胤禛说:“你们为胤禩所图甚大。太子自身不正,但也少不了你们推波助澜。太子若是被废,储君之位空缺,胤禩就有机会了。但皇子之中,又不是他一个人有野心,如此争斗,各个派系之间相互牵制倾轧,你想一想,朝堂如此,地方上又怎会无动于衷?必然也是牵涉其中的。”
“江南的吏治积弊你已经看见了。至少十年的府库亏空。这本是亟待处理的事情,可若是皇父没有这个精力,朝中争储,皇上将所有的精力都被此牵扯,少说几年之内都顾不上江南,那你想一想,这里会烂成什麽样子?”
“这里烂成一片,大清将来又需要多少时日恢复?如若後继之君不能情理,那大清又能支撑多久?更别说还有争储带来的危害和损伤了。这元气一旦损毁了,想要真正恢复起来,就很难了。”
胤禛一直都想同胤禟细细说一说这些事情的。
就是为了胤禟心性不稳,又重蹈覆辙。走上了那样的道路。
虽然有他看着再不会如此,但难保不会有人刻意引导。
因此胤禛要将胤禟带到江南来,将这些东西直观的摆在他的面前给他看,只有他真实的接触到了这些,他说的话才对胤禟有振聋发聩之效用。
胤禟的心性若是掰过来,于大清是大有益处的。
还有许多後话,胤禛没有说明,但是看胤禟瞬间凝重的神色,胤禛就知道,九弟应该是什麽都想到了。
胤禟缓了缓,从头问胤禛:“四哥,其实你也有此心吧?”
胤禛坦然点头:“是,我也是有私心的。若说没有私心,那必然是不现实的,只不过我不似你们那样张扬。”
胤禟心想,依老八的出身,实在是不张扬不行啊。哪像四哥是孝懿皇後的养子,佟佳氏一族中与他交好的子侄不少,而且个个都是皇上身边得用的人。
老八的起点不好,没法像四哥这麽低调行事。
胤禛道:“可若说这个,之前的七八分私心也都变成公心了。”
“九弟,若任由他们糟蹋大清,将来也是千疮百孔,我不畏惧千夫所指,不畏惧官场诋毁,就想大清能有个好气象,好名声。想做皇帝的人,要全是私心,将来做了皇帝也不会为民谋福。但论一颗公心一心为民,才不会葬送了这大清的江山,至少,不会败亡的叫後人耻笑。”
胤禟心下大叹,四哥是大公无私,四哥也是真厉害,这番话就将他说服了。
这大清未来的皇帝,还有谁能做呢?除了四哥,也没别人了吧。
胤禟咬牙:“好!我跟着四哥干了!”
他也是有志气有抱负的,以前的路不好,以後的路也不好走,但怎麽就是这麽踌躇满志的想跟着四哥大干一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