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伤我感激他,也喜欢他。
冯云山自然明白林舒欢的意思。
接下来外头发生了什麽,大大小小也都到了林舒欢耳里,有时候甚至还未传开之时,林舒欢这边便有了消息。
大伯与圣上在朝堂上的分歧愈来愈严重,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味。
上回林舒欢听到的那读书人硬闯皇宫一事已经极为离谱,谁知出街看店铺之时,遇到了一群稚儿唱着歌谣里的一句:“天子在何处?清丽水里游。”
林舒欢立即打道回府。
轿子放落在萧府门前,瓢泼大雨倾盆而来,这时还未进府,已有小厮上前道:“夫人,大爷有请。”
大伯向来不来豫园也不找她,这会儿是有什麽事?
林舒欢带着疑惑去了松和园,小厮将她引到正堂,萧鸿予正在正堂喝茶,见她来了,虚手往他一旁的座位一摆:“坐。”
“谢谢大伯。”林舒欢脚步都轻了些上前,坐下来整理衣摆时也带了丝小心翼翼。
“你不必紧张,”萧鸿予将林舒欢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慢声道,“明肃也走了一些时日了,我不过想问问你这处有什麽不方便或不顺畅的。”
原来是担心明肃哥哥走了,她应付不过来豫园的事。
“也没什麽不方便的,侯爷出征前应该交代过了,底下的人也都听话,谢大伯关心。”林舒欢斟酌着用词回道。
“那便好,”萧鸿予自然地发给林舒欢倒了一杯茶,往她那边推了推,“明肃近日来可有给你传过书信?”
“有,”林舒欢回道,“侯爷每到一处新地都会让人传信回来,信也不长,皆是报平安的信。”
至于其他的话语,便不说给大伯听了。
萧鸿予听到这句话,正在喝茶的脸稍稍一转,视线正好瞥到眼前这侄媳的面容,提及明肃时不乏带有清浅含蓄的笑意。
他没有心思再喝茶,放下茶杯缓声道:“你们夫妻感情好是好事。如今明肃出征,你方进府,心里恐怕不好受,底下几个小的,定说了很多劝慰你的话。但他们归他们说的,明肃以往的战绩也归以往,刀剑无言,万事都没个准事,就算发生了什麽,你也得事先有个心理准备才是。”
林舒欢一听这话,氲在唇边的笑一下子僵了,连去拿茶杯的手也瞬间缩了回来。
“大伯,您说这句话的意思是……”林舒欢不安地问道。
“不过与你这般一说,无他意,”萧鸿予平淡道,“我不知明肃与你说过家中情况,他乃萧家嫡孙,就算他不拼战功,这萧家偌大的家业也是他的,只不过他要强,硬要承了他父亲的衣钵罢了。”
“侄媳明白。”林舒欢轻点着头回道。
……
林舒欢从松和园出来後,还在想着萧鸿予的话到底是何意。
为何突然喊她去,为何又要突然说这番话。
可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或许大伯真只是关心一下罢了。
这日的雨,足足落了三日。
落得林舒欢身上都不得劲,湿冷的气息充斥着屋子。
本不是用炉子的时候,吴飞凤还是让人往正屋里的金银螭纹铜熏炉里添了炭。
林舒欢用过饭後,看着豫园的账本在屋内边走边消食,最後停在熏炉旁,另一只手翻覆,感受着炉子烧上来的热气。
这时,屋外突然有了阵阵骚动。
不一会儿,屋外打开,有一少年因跑得太急一下跌进了屋内。
他就这麽跌进来,脸直接着地,擡起头来时,半张脸都泛着红,却连一句闷吭都没有,将手中的信直接递给了林舒欢:“夫人,信。”
林舒欢认出了这是有时会帮着杨叔办事的少年,姓严名骆,可她记得他也随着一道前去平州了。
怎麽会出现在这里?
林舒欢视线落在那封信封上,皱皱巴巴,边角处还带了几点泥泞。
萧牧野的手下办事向来利落干净,这干净不单是指办事收尾的好,也是指事情总会办得漂漂亮亮的,细节处断然也不会出现什麽问题。
像这样的信封,林舒欢以前没见过,如今出现了,她不敢打开。
可她总要打开的。
林舒欢不知从哪里上来的一股狠劲,上前就夺了信封,接着冲到书案前,拿出了裁纸的小刀,利落地划开了。
简短的一张纸滑落。
林舒欢没有一丝犹豫地打开。澄黄的纸张与乌黑的字迹相间,愈来愈模糊,而愈来愈清晰的是最後一行。
“长宁侯追敌千里,不料落入契奴陷阱,宛若进入困兽之笼,深中数箭,如今昏迷不醒。”
林舒欢捏着那张薄薄的信纸,恍恍惚惚地擡眼,眼前好像漫上一片混沌,这片混沌,是从她的脚底升起,一直淹没她的头,是无法摆脱的窒息。
同时,还有那多日以来的担忧终于落了下来,将她砸得稀巴烂。
她拖着自己那血淋淋的身体走到正屋,对着满屋仆从的视线与面容,还有巧慧与嬷嬷,她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想说,却是怎麽都说不出。
她也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