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想去北境——想着陛下回宫,哀求一二。说不得陛下被臣求着心软,便饶了臣。”
这才是林奔行事风格。姜敏又问,“既是如此,为何半夜出宫?”
“打听陛下宿在京畿大营……”林奔道,“宫门下钥,只得回鹭台,原想着在值房夜宿也罢了。陛下打发人往臣府上说话,臣才出宫回府——便撞上秦王。恐怕陛下问起,第二日一早……便出京了。”
“打发人说话?”姜敏重复,“你说朕那夜打发人往你府上说话?”
“是。”林奔道,“臣遇上秦王便没回府,忐忑不安。想是秦王失踪——陛下应也忘了此事。”
“朕没有你那麽蠢。”姜敏冷笑,“被人耍了当刀使还不自知。谁同你说朕往你府上说话?”
“不记得……”林奔道,“是个内禁卫,不认识……”
“是谁?”
“臣……委实记不起。”林奔一滞,“臣自打听闻要往北境,心里慌得很,就——”
“万幸没叫你去茂州。”姜敏忍不住骂,“你去祸害一方百姓,倒成了朕的罪过。”说着站起来,“当”地一声大响狱门在外撂上。
留了林奔一个人不知皇帝是否饶自己性命,仓皇四顾。铁门在外打开,魏钟进来。林奔急道,“陛下可饶我?”
魏钟摇头,“不知——廷狱不许掌灯,我来取灯烛。”
林奔急得攥住他衣摆,“你我都是王府出身,你好歹往陛下跟前求求情,留我一条命——也是兄弟一场。”
“你快别说了。”魏钟忍不住白眼,“前日替你求了一回情,陛下到现在都不怎麽答理我——回宫都不叫我跟着。”指着他恨道,“你这厮是不是疯魔了,怎麽敢就打秦王主意?”
林奔咬着牙,“不过一个废帝旧臣,也不是第一回——怎知道陛下如此较真。”
“你这回是惹上硬茬。”魏钟忍不住,“秦王算什麽废帝旧臣——要论同陛下的情分,你同我叠在一处,未必及得上人家一根手指头。”
二人正说话,狱吏走进来,“魏都督,陛下传你说话。”
魏钟一滞,忙撂了火把,一溜烟跑出去。到得廷狱外门便见皇帝立在漫天星子之下,仰面出神。便轻手轻脚走近,“陛下。”
“去传旨——命魏昭留在中京,等下月观礼。”姜敏停一停道,“你亲自安排——暗里盯着他。”
魏钟听得一凛,“盯着魏昭?”
“暗里盯着他——不许叫一个人知道,更不许叫魏昭察觉了。”
“……是。”魏钟乍着胆子,“魏昭毕竟是殿下义弟,若殿下问起——”
“不叫一个人知道——秦王不是人?”
魏钟唬得哆嗦,便跪下,“臣一时糊涂。”心下转了十七八个念头——魏昭倒霉,难道秦王失宠?可若失宠,下月又何必成礼?
“你不必有甚麽乱七八糟的想头。”姜敏看一眼便知他在想些什麽,“朕让你暗中盯着魏昭就是顾忌秦王病重。好叫你知道——暗害秦王的事林奔这蠢货一个人做不下来,魏昭逃不了干系。”
“魏昭?”魏钟失声叫道,“殿下是他兄长,他为何——”
“你只管办差。”姜敏打断,“此事叫一个人知道,你便同林奔作伴去。”
“臣绝计不敢。”
姜敏回凤台已是深夜。徐萃在外值夜,迎着道,“孙院正施过针,睡去了——陛下今日回得晚。”
“怎样?”
“施过针烧得好些了。”徐萃道,“只是不肯睡,一直等着陛下。”
姜敏除去斗篷便往里走。转过帷幕便见男人伏在枕上,睁着眼,怔怔地。便道,“殿下保重些,再熬得重了——人家孙勿府上才添了幼子,好歹叫人家回去看孩子。”
男人听见她便挣扎着爬起来,不顾一切扑将过去。姜敏紧走数步,堪堪抱住。男人合身扑在姜敏肩上,抻着颈子,偏着头,往她面上胡乱亲吻。姜敏原是立着,闹一时索性便同他一处滚在卧榻上。宫闱暗室满是二人粘腻迷离的鼻息,和唇齿的撞击的细声。
徐萃奉热茶到帷幕外,听见里间声气面红耳赤,索性退出去,命宫侍在外殿守着听呼唤,自己睡去了。
姜敏躺在枕上,掌心在男人颈上摩挲,热度不算高,却仍然没退,这麽熬下去,不是久寿之相。正胡思乱想时,男人轻声问,“陛下寻魏昭去麽?”
姜敏指尖一顿。
男人原本只是猜测,这一瞬间变作笃定,闭目道,“当年魏肃公流落白节,全因膝下有魏昭承欢,才能稍稍慰藉流放苦痛。义父在生时极其疼他的。陛下——饶他吧。”
姜敏不答。
“他虽然害我,可是当年——若不是有他,我也死了,现时早作白节一具枯骨,见不着陛下。”男人越说越觉心悸,探过去,发烫的唇贴在她耳畔,“陛下饶他性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