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不巧,路经个寿衣店。明无妄觉得晦气,可不知怎麽的就擡腿迈了进去。
老板是个白须老头,拄着拐杖颤颤巍巍从座上起来,这大过年要开张可不太容易,难得有人光顾。
明无妄手从几件寿衣上抚过。
白的不行,太素;黑的也不行,料子太糙;花的更不行,从没见过她穿的这麽张扬。
蹙着眉头挑选半天,可始终没觉得有一件能配得上她,“您给我拿点纸钱吧。”
“拿多少?”
“五百两。”
一手拎着一大袋子纸钱,一手端着尚存馀温的饺子走进小院。他到院子里生把火,把纸钱往里一丢,从土里挖出壶酒,跃到房顶上盘腿坐下。
此时的长安城热闹非凡。天边升起火红明灯,街头巷尾弥漫着鞭炮燃尽的硝黄味,寒冷没能影响到人们的热情,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笑容。
明无妄将饺子放在身旁,第一次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明明身处其中,可对于那份喜悦,他无法感同身受。
仿佛茫茫人海,大雪只将他独自隔绝在外。
自嘲笑笑仰头,一壶酒就这麽下肚。也是奇了怪,这桂花酒里,竟没有桂花味。
水珠沿着喉结滴到饺子汤里,凉了。烧纸钱的火在寒风中抖动了一会儿,灭了。
浓烟徐徐升起,他回身,想再把火重新点起。
“咳咳,谁在我院子里生火?大过年放这麽多纸钱,晦气!”
夜色静美,明月清辉,桂花酒的香气重新弥漫在舌尖。
他不会认错,借着微弱月光望去,那双眼睛里的光明照亮整个夜色,她仍旧是一席黑衣,手持短刀,可却宛如银河般耀眼。
她踏雪而来,什麽也不用做,只需站在那里,连星辰的光芒都黯然失色。
“我当是谁,原来是指挥使大人。几日不见,可安好呀?”那声音穿过大雪的隔绝阻碍,拥抱他重新走入人间。
“托你洪福,不怎麽好。”这次,他没有下去接她。而是坐在原处,在千万盏灯火之中,在人们欢天喜地道贺新年声里,朝她伸出手。
乔逸宁纵身跃上房顶,牵过那只手,坐到他旁边。捧起那碗饺子,咯咯笑起,“什麽馅的?还挺香。”
明无妄脸上终于重现了遇见她之前不曾有过的,发自肺腑的笑容,“别吃,凉。”
“我饿。”乔逸宁眨巴眨巴眼睛,这一路从洛阳回长安,紧赶慢赶,连口热茶都没顾得上喝。
她本想和爹娘一起过,云娘却一定要让她在过年之前到。还千叮咛万嘱咐说,这年呐,一定得和喜欢的人过,年年岁岁不相离,讨个好兆头。
“一会跟我回司里吃?”明无妄温柔地看着她,是那副在脑海中描绘了无数次的面容,连头发丝都好看。端详半晌,才想起,还没问过她的意愿,“不过都是些不修边幅还未成家的男人,你可愿意?”
“喝茶还行,做饭嘛,我可没有江语的手艺。”乔逸宁有些难过,每次提到吃饭,就不自觉得想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