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虽然听命于江怀谨,但她和卫无有些不同,卫无在明,她大多时候在暗,也鲜少出现在江家,江怀谨父母虽然知道她的存在,但也只以为是江怀谨雇用的江湖中人。她来无影去无踪,且总是避着人,除了江怀谨身边比较亲近的一些人,其馀人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
平日她也不住在江府,这次因为要看守慕容煜,所以她只能寸步不离这里,不能出去吃喜欢的东西,不能去做想做的事,真是无聊之至。
躺在舒适的床上,白芷一点睡意也没有。兴许是昨夜睡得太多,她睁开双眼,望着帐顶发呆,脑子不知怎得闪过慕容煜眼下那两团青黑,他那样子肯定是睡不好的,怪不得脾气不大好的样子。如果是她,睡不了好觉肯定也会很生气,推己及人,她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暗室,没人说话,也动不了。
但白芷对慕容煜的同情就那麽一星半点,她不会为此做出一些行动来。对敌人的同情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是她从现实中受到的教训。
正百无聊赖时,一股勾人馋欲的肉香飘入她的鼻尖,她鼻子像狗鼻子般耸动了下,蓦然坐起身,喃喃自语:“什麽味道?”
窗外有人应:“烧鹅,香喷喷的烧鹅,只要两个铜板。”
白芷循声看过去,见卫无站在窗口,手里提着一只烧鹅勾引着她。
白芷两眼放光,兴奋地从床上一跃而起,趿拉着鞋蹭蹭往他那边冲,到了窗下,伸手就要去夺。
卫无闪躲,做了个给钱的收拾。
白芷不悦地瞪了他一眼,摸了摸身上,发现没钱,她灵机一动,突然朝着他的背後喊了一身声:“公子!”趁着卫无转头看过去时,迅速从他手上夺食,然後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你也不傻嘛,还会骗人了。”卫无笑道,他方才早就看穿了她的意图,只是随她的意罢了。
吃人嘴软,白芷也不好意思骂他了,撕了一只烧鹅腿递给他。
卫无摇了摇头,“你吃吧。”
见他不要她白芷塞到了自己的嘴里,“先欠你两个铜板,我的银子好像丢了。”
白芷是个丢三落四的人,除了保命的武器,什麽也能丢,丢了她也不放在心上,花起银子来也大手大脚,以至于一点积蓄也没攒下来,要知道她跟的主子是首富之子,出手也阔绰,卫无就此事劝她攒些银子,白芷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去,按她的说法,钱财是身外之物,死了也带不走,不如拿到就花,还能图个快活,不然哪天她小命丢了,那大把的银子也不知道便宜了谁。
卫无对她及时行乐的做法不敢茍同,但他不过说她两句,她就不耐烦了,还故意激他,问他是不是想等她死了好霸占她的财産,就她剩下的那三瓜两枣,好意思称作财産?卫无敢怒不敢言,自此不再劝说,任由她胡乱挥霍。
白芷三两下就把烧鹅腿啃得只剩下骨头,突然想起暗室里的那个人,便往门口走去。
卫无问她去哪里,她也不说,“你很闲吗?”白芷一边走一边瞅着跟着她的人,又问:“这烧鹅比我平日里吃的那家还好吃,你在哪里买的?”
卫无顿住脚步,气得牙痒,却还得告知烧鹅是在哪里买的。
白芷得到想要的答案,立刻将他撇到了身後,独自一人来到暗室。
卫无不识货,那她就找个识货的人,好吃的东西和人一起吃会更加美味。
白芷来的时候,慕容煜正闭目养神,除此之外,他也做不了别的事情。
当她提着手提烧鹅,笑嘻嘻地凑到他面前时,他心中的厌恶情绪又控制不住地浮起,他没有忘记她先前气冲冲地告诫他,不要妄想和她套近乎,转眼间她就将此事抛到脑後了?
“白芷姑娘哪里来的烧鹅?”慕容煜笑问,若他还在京城,这样的女子根本不会出现在他面前令他烦心,如今虎落平阳,他竟然还要忍着种种不耐与她言笑晏晏。
“你别管哪里来的,有的吃就行了。”白芷猛地撕下一只烧鹅,往他嘴里喂,“趁着热乎,赶紧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慕容煜猝不及防被塞了满口,惊了一跳,胸口一阵剧烈的起伏,他暗暗吸一口气,才不情愿地咬了一口。
“好吃吗?”白芷两眼亮晶晶地注视着他,期待地问。
慕容煜瞥了她一眼,优雅地咀嚼了几下後咽下,被人强迫着吃下东西,又怎麽会觉得好吃?他含笑点头,违心地说了句好吃。
白芷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志同道合的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更加灿烂,看他也越来越顺眼,不知怎的突然说了句:“我觉得你吃东西的样子和别人不一样。”
慕容煜被迫又吃了一口,闻言顺口接了句:“何处不一样?”
“嗯,挺好看。”白芷看见他唇角沾了一点油脂,那是她刚刚塞得太匆忙导致的,她突然有些看不惯,觉得影响了这份美观,就伸出手指去给他擦拭了下。
慕容煜脸色却一僵,他知道自己生得好看,也听过不少赞誉,也不知道为什麽,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这些话让他有些不自在和别扭。她这一举动十分自然,丝毫不觉得不妥,就像是小孩子遇到喜欢的东西会自然而然地表达喜欢,并不是女人对男人的夸赞,这麽一想,他也就释然了,随她吧。
白芷的确不觉得自己的话语和举动有什麽不妥,她夸他好看就和夸赞花儿草啊什麽的没区别,你要和她说什麽男女之情她也不懂,她似乎天生就不会对人産生任何的感情,任何人在她眼里都可以放弃丶远离。
在她十三四岁的时候,她和她的同伴们受过一次特殊训练,在她们那个年纪,最容易春心萌动,而她们自小就被关在与世隔绝的地方训练,除了教官等人,她们根本没有接触过外面的男人,为了试她们的忠心,教官在她们身边分别安插了一位男子。
教官给白芷的是一位叫十七的少年,少年生得好看,就像春日里盛放的花朵,在她暗无天日的生活里格外的耀眼夺目。最初遇见他时,他身负重伤,奄奄一息地倒在雪地里,她救了他,给他疗伤,他伤好之後就赖在了她身边,他对她很好,给她做好吃的,带她偷偷溜出去玩,在她因为训练受伤时精心照顾她,渐渐地,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了家人。只是好景不长,他很快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原来他是教官安插在她身边试探她的棋子。
白芷很生气,在她质问他的时候,他却说他喜欢上她了,要她背叛杀手阁,和他远走天涯,她没有答应,她觉得他是个骗子,从一开始就欺骗她的人嘴里说出来的话还能相信吗?从那以後白芷就不再理会他了,她心里也不觉得难过。
那次特殊训练後,教官就格外看重她,他曾与她说十七组织里最优秀的魅手,很多女孩子都没能过他那一关,自此她心里更加厌恶他。
“白芷姑娘与孤亲近,你公子不会生气吧?”慕容煜故意说些暧昧不清的话,望着她的深眸也充满了温柔的笑意。
听到”亲近”二字以及看到他的笑颜,白芷没由来的想到了那个讨人厌的十七,瞬间有些排斥,她只是觉得无聊想找个人说说话一起吃东西,怎麽就是和他亲近了?
她皱了皱眉,突然把手上猛地扔在他身上,恶狠狠地瞪着他:“谁同你亲近?别自作多情。”其实白芷也不怎麽懂自作多情这一含义,只是她曾经在江怀谨和十七那里听过这句话,隐隐约约觉得符合当下的情境,便脱口而出了。
慕容煜垂眸看向躺在他衣服上的烧鸭腿,目光一沉,终于忍无可忍:“你有病?”
“你才有病。”白芷回骂,而後扭头离去,走了几步,又回头捡起他身上的烧鸭腿,又补了句:“你全家都有病。”这才满意地离去,留下慕容煜独自一人有气无法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