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和她见面的是圣英公司负责供应链的王经理,人实在,商谈的很愉快。
这次来的是个生面孔,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白衬衣黑西装被他穿的别别扭扭,坐下时外套的衣扣被崩开,露出粗壮的腰和滚圆啤酒肚。
“我姓孔,孔忠。老王被调派到黑龙江,你这边的货链以後和我联系就行。”
他中指食指指甲熏黄,是常年吸烟留下的痕迹,“这是我的助理,他会和你对接。”
这不正是差点被讹,求助无缘的年轻男生吗。
他看见邵蔻,亲切地咧嘴笑,一口白牙,“你好,我叫韩知远。这是我的名片。”
那张名片过于简易,两行细小字迹,中英双语,印着理念业务,而他也只是个不够分量的小助理。
包厢门拉开,侍应生上餐,倒酒。
饭局上,邵蔻思路清晰,说完诉求,没有圆滑逢迎。
孔忠品着美酒,“你们的修复方案我听说了,我想见见生物技术研究员,是叫乔青对吧。”
出其不意一招。
邵蔻只身一人来,孔忠视线在她身上停留。
“孔经理,不好意思,乔青去在外地参会,我是主要负责人,有什麽问题可以和我谈。”
孔忠:“乔青这名字听着耳熟。”
“是A大生物工程系曹思华教授的外孙。”助理韩知远提醒。
提起大名鼎鼎老教授的名字,孔忠肃然,半秒不到又恢复成八面玲珑的笑脸。
“我先干一杯,邵组长也一起吧。”
邵蔻举起酒杯,被烈性液体呛的轻咳,强忍下灼热感,陪了一杯。
孔忠这人城府深,几回推诿,“说实话,你们看中的这批机器也有很多人虎视眈眈等着,我不是王经理,之前谈下的价钱是一个月前了,邵组长你说是不是。”
他惺惺作态地笑,邵蔻犯恶心。
合作商的酒推辞不掉,喝进肚里胃里好阵翻江倒海。
九点多,孔忠喝得脸蛋通红,口齿不清,“别以为是谁谁的孙子就得卖你们个面子,我把话撂这了,这批机器放国外都抢手得很,最後签的了合同的,都得凭本事。”
邵蔻放在桌下的手蜷起,指尖扣着指腹,掐出浅白的痕。
话里的意思都听得明白。
他手搭在椅背,坐姿豪放,讲话时满脸的横肉在颤,欣赏邵蔻下不来台的样子。
“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她起身离席,拉上门的一刻,清新的空气涌入,吸入心肺,紧绷的神经都得以放松。
喝了几杯烈酒,热意不消,为了保持清醒,她去洗手间冷静,从包里拿起粉饼口红补妆。
苏惜文二十分钟前发短信问情况,她报喜没报忧:
-还在谈,放心。
刚要收起手机,看见邵言发的消息,问她最近过的怎麽样。
照片里,邵言一家餐厅吃法餐,背景是黄浦江的夜景,对岸金碧辉煌,高楼闪耀,好像金子镶边。
邵言穿着纯黑色挂脖吊带裙,长发在晚风里飘,笑容清甜,美的出衆。
身边是昔日好友,女孩子们聚餐喝酒,吹着风。远在几千里外的上海,对于邵蔻来说是另一个世界了。
圈子里的好友去了北上广,她选择了贫瘠的土地。说不上是什麽滋味,看见照片的羡慕,向往,唯独没有悔意动摇。
韩知远担心邵蔻,跟着追出来,在三楼木丛边找到她。
“邵组长……还好吗?”
“我没事。”她手撑着窗台,双颊泛红,往前走的两步不算稳。
这可不像没事。
“那个索赔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韩知远:“弄好了,刚才忘了说,真的很谢谢你。”
他伸手想搀扶,邵蔻摆手避开:“就喝了几杯,没事的。”
纤绿竹帘後走出一道人影,邵蔻和韩知远往包厢走,梁泷走出来,脱离帘子的暗影,站在光线白耀的公共区域。
她进了隔壁间包房,身边还有个半大小夥,她喝酒了,走姿晃了几下。那小夥子手拢在肩後,担心她摔跤。
陈怡在梁泷身边说:“她就是邵蔻吧,我说了你熟人在这,你没理。”
“你也没说是她。”梁泷松了松领带。
陈怡听出他这句的别有深意,想起邵蔻的模样,“长得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