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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95 （第1页）

第98章95。

他们饭後出去散步。时候其实已经进入了晚上，但海边还有不知名的光亮，在青灰的光里可以看出海边浪花翻卷的浮沫。回首时，背後坡上的那间民宿安静地矗立，那些小彩灯自傅明恕的生日後就一直忘了摘下来，此刻就在那儿闪着与整座建筑格格不入的光。

韩柳意第三次摁掉康平的电话时，陈序终于忍不住问他是不是家里人打来的。无需惊讶大家的默契度，只是开学日鲜明地被记在各人的脑子里，只是都不说而已。韩柳意来的那天声称是来疗伤的，跟他们还是有本质上的不同。他们是逃出来的，要是回去总得有个理由。

现下，傅明月或许就是那个很好的理由。

不是，朋友。韩柳意说。海风吹开他的头发，他的表情晦暗不明。我可能参加不了那个婚礼了，好可惜哦。

陈序原本想安慰他，听到後半句却知道这不过又是他的“假情假意”。

韩柳意入乡随俗穿了夹趾拖，于是三个少年就都爽快地撇了鞋子赤脚踩在那片沙滩上，沙子看着松软，踩下去却是潮乎乎的，擡脚的时候脚底板就黏起了一多半的沙。

“喂……”远远一声从民宿的方向传来。傅明月抱手站在平台的边缘冲他们喊，又或许已经站到了悬崖里的杂草堆里。夜风把她那条斑斓的长裙吹得凛凛作响。

傅明月其实站在平台这里已经看了他们好一会儿，虽然天光已经黑沉到只能看得清海边那几个模糊的身影，她还是能从中看出这座海岛的宽松和自由给了这些年轻人多大的快乐。

她叫他们没有别的事情，只是行李太重，她想让傅明恕帮她拿到渔家乐去。期间，陈序也想帮忙，但被她拒绝。趁那少年神色黯下去之前，她连自己都没想到地补充了一句：行李太重，让傅明恕帮着拿就行。她不是擅长做笑脸的人，因此说这些话的时候，嘴角的笑就显得十分生硬和尴尬。这令一旁看在眼里的傅明恕也有些忍俊不禁。

陈序觉得傅明月对他们的看法好像真的在变。尽管这一种转变算不上明显，但对于一直以来饱受谩骂的他们来说已经算是一件难得的好事。毕竟人在茫茫大海中久了，也会怀疑起来时的方向。他松开了那只抓着行李箱的手，说要是还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尽管开口。语气十分像下午薛丽华说的那样。

海岛到了晚上七八点光景，路上的行人就十分难觅。韩柳意和陈序都没有跟上，这一条通向渔家乐的路因此只有傅家两姐弟在闷不做声地走。

“你知道的吧，我刚才那句话并没有心疼他，更谈不上是接受……”傅明月把那副眼镜取下收好时说，“我就是不想一来就给自己找罪受。这岛上的风景比之前好看很多，我打算在这里好好放松几天再去想你们的事情。”

傅明恕没有接话。他不会轻易相信他姐的这番话。傅明月看似是做足心理准备过来谈笑风生的，可言辞之外的强硬依然存在。他当然更不相信他姐真的是来度假，想来无非是十九中的开学日已经到来，郭庶丰的电话都已经打到了家里，所以他们家派出了他姐作为代表过来催他回去而已。

许久没有见面，两个人之间的话都变少了很多。加上这乡野之间的安静，他们便更是沉默了下去。

可是说来也巧，这一路除了他们两个竟然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傅明恕看了一眼正蹲在自家门前空地上清洗菜筐的男人。伍巧萍的哥哥长了一张最具离岛渔民特点的脸，皮肤紧实黝黑，眼窝凹陷，那双补渔网的手笨拙粗糙。但傅明恕知道，能在这个海岛上想出做贩菜生意的人头脑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也许他见过的事情也多，所以才会一眼就发现他的妹妹和薛丽华的关系匪浅。

农村自建房清洗物件大多比较自由，场地大，水也是自家井里的。他们往往大剌剌地把脏东西往平地上一放，橡胶管连上水龙头後一打开就能爽快地用水流快速冲去那些脏物。

傅明恕从他们家门口经过时，脚边一只看上去已经洗过一遍的塑料框歪斜着摇摇欲坠，筐底一半搭在伍巧萍家的地上，一半落在下面的村道上。为了水流能够顺着坡势下流，平地和村道之间有个小小的落差。岛上不仅道路上是黑漆漆的，各家门前也只随意地装了一盏瓦数并不高的小灯。像伍巧平哥哥家门口这盏一样，微弱的灯光堪堪只能照清水槽里的东西而照不到那几只塑料框放置的地方。

傅明恕手里提着他姐的行李，双手是不得空了，但双脚还处于自由状态。他懒懒地看了一眼背对着他的男人，伸脚把那只掉下一半的塑料筐踢到了路上，四方的东西居然借着高低差也一声不响地一路往下滚。

“你有毛病啊，明恕。别人的东西……你闲得慌吗？”傅明月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这个弟弟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做出这种幼稚行径。

傅明恕：“他是伍巧萍哥，伍巧萍就是下午我们去医院看的那个女人，那你知道她又为什麽会躺在医院里吗？”

傅明月蹙着眉头，她很少看到傅明恕这样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共同敌人究竟是哪位。

薄凉的月色下，眼前这个少年的模样早已分辨不清，她只能依稀觉出那双眼睛应该是恨恨地望向那个男人的背脊。

“人家家事，跟你没关系。”

黑暗中的侧影闻言突然朝她看过来，傅明月竟同时一惊。

傅明恕再没多话地提上了行李往前面走了。也不能怪傅明月什麽都不知道，下午病房里交叠的两只手让他无意间发现了两枚光洁而无任何纹路和点缀的金戒指。只是伍巧萍戴在右手中指，薛丽华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他当时就因为这个发现而说不出话，本以为陈序这样心细的人也会看见，但那个时候对方正被韩柳意拉着看手机上的趣闻，所以一时间，这个竟成了他一个人窥见的秘密。

仔细想过也是，伍巧萍虽然热衷中性装扮，但罪不至死，她的这个忠厚又头脑灵活的中年人既然允许这个妹妹在这方小小的菜摊上帮忙，又怎麽会因为她轻易不说嫁的事大打出手，更别说已经不止一次。

傅明恕一边走，一边在脑子里回想的就是薛丽华日渐孤独的背影。

渔家乐的房间他也是第一次见。没想到给傅明月留住的这间视野极佳。海边的潮气不是开玩笑的，但聪慧的主人家选择以石头筑房，傅明月他们进来时竟没有感到一丝的潮湿。此外，房间里还摆放了几只小小的空气清新剂，混着那片海翻腾起的味道，傅明月满足地翘起了嘴角。

房间挺大，更有一排对着海的玻璃窗。屋内的设置虽然比不上薛丽华那间民宿来的高档，但朴实耐用，设计也有些当下年轻人喜欢的新潮。

“档次肯定跟你姨妈那间没法比，不过我们就是干净，比镇上那些旅馆干净一百倍。”带他们上楼的老板拍拍胸脯保证。

“房间很好。有劳了。”傅明月笑说。

这时候，外头楼梯口出现响动，傅明恕探头一看，正好与一双极度好奇的眼睛碰上，是那个叫廖裕的摄影师。这人原本是看又来了客人，以为是谁，又听到女人的声音，就想过来瞧一眼，没成想竟然又是眼前这个惹不起的高中生。

“来客啦？”廖裕抓着胸前的相机，没话找话地跟老板聊。

“是啊，薛老板的亲戚。”

“你好。”傅明月见人从不怵，她来之前就听薛丽华提过，这里住的都是她请来的朋友。于是也大大方方地打了个招呼。

“你好你好。”这廖裕见到美人就挪不动脚的臭毛病一直改不了，见又来了个大美女，没过脑子就想场景重现把名片递过去，结果手都伸进衣兜了，他才想起傅明月旁边还站着傅明恕这座冰山，再一看，这冰山和这美女倒是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下颌角和鼻梁……

“忘了介绍，”傅明恕见人怕着自己，心里倒也有些得意，“我姐。姐，这位叫廖裕，是杂志社摄影师。”

“哦，难怪这麽文艺气息，”傅明月看了眼他的相机，问，“这会儿出去拍照啊？”

“啊，是啊，准备去海边走走，拍点夜里的照片。”

“这乌漆嘛黑的，过去倒是要小心。”傅明月道。

老板这时候也插进来跟他们说离岛海边的一些注意事项，聊着聊着，这几个人就一起下去了。

“没事了我就先回去，再晚路灯就得关。”傅明恕这番话说的俨然像是一个离岛的原住民。

傅明月都听笑了，“行了行了，赶紧走吧，我明早再过去吃早饭。”

“嗯。”

傅明恕回去民宿的路上看到那只被他踢了一脚的筐子已经不在了，再看了眼那间房子，一楼的灯已经全部暗下。四层小楼，只二楼一间房亮着橘黄色的灯，看样子那个男人已经上楼准备睡了，但他估计永远都不知道那只塑料筐是被他踢下去的。

【作者有话说】

傅明恕这个人怎麽说呢，是有点茶的，还记得他跟辛筱薇抢冰淇淋，结果抢了又给扔了的事吗？就这样的人。明後天我先休息哈。周一见了。三月开始恢复日更。提前祝各位元宵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