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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79 （第1页）

第82章79。

旅馆旁边就有一家面馆，这时候正是午饭点，他们进去的时候只有门口一张还没收拾的桌子空着。也不嫌弃，傅明恕抽了几张纸抹掉那些看得见的油污，又拣了四个座里更干净的两个叫陈序一起坐了。

已经到了靠海的城市，这里小饭馆的菜单上也就多了好些在榆城没见过的菜式。陈序本来就爱吃海鲜，见了上面一些以虾蟹命名的，便擡眼往对面的傅明恕瞧。傅明恕早知道他的心思，弯了弯眼角说：“可以尝尝，我第一次吃也觉得不错。”陈序点了点头，就点了一碗。面端上来後，他尝了一口便忍不住露出了惊喜之色。

“好吃？”

“嗯。”陈序笑道，开始大口大口吃起来。

俩人吃完从面馆出来，按着网上搜索到的路线坐上了一班直达码头的公交车。算算时间还有多，即使公交车上有不少人，他们也不是很急。两个人坐在最後一排最靠里的座儿，跟昨晚在火车上不一样，城市的街景显然更加生动。这座城市位于国土东南方，是沿海对外开放最早的几个城市之一，这里商贸发达，城建在本世纪初期便达到巅峰，因而这一路虽然部分道路看着破败，可沿途商铺透出的欣欣向荣却是怎麽都遮盖不住的。

“其实我很好奇S市的大名你怎麽会没听过？”车辆行过市里的CBD，傅明恕问道。

开了一个小臂宽的窗户吹进丝丝缕缕的风，陈序迎着那些热风，说：“把它和另一个地方搞混了，一字之差，在南站的时候一时就想不起来。”

这个解释还算说得通，中国地大物博，好几个地级市在命名上确实只毫厘之分。傅明恕听闻也便轻笑了笑。

也许是受这城市发达和年轻气息的影响，傅明恕见陈序的心情也明显好转起来。虽然他们此前也没有过于低落，可到底奔往未知之地前总有那麽些忐忑和茫然。

公交车不为急行的人而设，它缓缓地停在一站又一站，送走一批批的客人，耗时久的唯一好处便是让後座的这两个年青人拥有了更多观赏道地风光的机会。开了约莫三十分钟，经过一座大桥後，当代城市的风景才开始离场，取而代之的是略显偏僻的乡镇面貌。这趟班车是城乡公交，随着一路上的站点逐渐变少，车上的乘客也能一手数尽。

傅明恕知道是码头快到了。

“是末站，”他看了眼时间，离买好的那个班次前後相差十五分钟左右，刚刚好。

车程的最後一段，柏油路面骤然停止延伸，车轮在一个不小的高低差间将他们抛起，继而摇摆在黄泥路上，颠簸了五六分钟後，驶进一个简易的露天停车场。这里是几路公交车的始发站也是终点站。码头就在可视范围内，车里仅剩的三个人拎好物品先後下了车。

陈序一见到那个码头，嘴角就不自觉地咧开。两艘客渡船并排泊在那儿，随着下午的潮水起伏摇荡。他们刷身份证进闸。也许是离岛还不算出名，多是原居民为主，所以假期也没有游人如织的场面。他们上了船看见船舱内不过十数个人，一半以上都带了陆面上的米面粮食，看样子是坐轮渡出去采买的岛民。二零一五年，S市本土到离岛的船票来回不过五十元，八九年後，这里的航班票价就要一百元左右了，当然渡船已经更叠，因为那个时候来这的游客也呈几何指数增长。陈序後来还想回来看看，可一来那些网络上的旅拍照里已经没了他印象中的画面，二来也是人太多了，他嫌挤得慌。

大概十分钟後，渡船开始往远处海面上模糊的一点开去。

“你跟你那位亲戚有说过我们会过去吗？”

“还没有，但想想对她来说只会是喜，不会惊扰她的。”

“你上次去是什麽时候？”

傅明恕略一回忆，“两年有了。”

“哦……”

“没关系的。今年年初我爸妈才跟她通过电话，她近况不变，而且一直叫我过去。”傅明恕理解陈序这份心情，要不是那位表姨妈是个爽直又待後辈很是亲切的人，这趟出门他也必定有所顾虑。

陈序果然不再担心什麽，他阖眼欲休息片刻。只是闭眼没一分钟他就重新睁开，往身边的傅明恕看去。那人却是神色如常，靠在船舱的椅背上，歪着头在看手机里的讯息，一时也没发现有人在旁观察。旅馆那幕或许太过突然，扰得陈序有些浮想联翩，他见傅明恕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也觉得自己过于敏感。说起来刚才也是自己没把门锁好，傅明恕才不小心撞见了。可撞见又有什麽，陈序皱了皱眉头，想想他们现在的关系，又觉得这一份纠结实在显得毫无必要。

就这麽胡思乱想了一阵，时间倒也溜得快，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他们登上了离岛。刚一上去，咸湿的海风便迎面扑来。陈序一时难以适应，半张着嘴愣愣地看着傅明恕。

“嗯？”那人早料到是这反应。还不算差，想傅明月当时一上岸就直接掩口鼻来遮挡那已经把整座岛都腌入味了的腥臭，“是不是跟想的碧海蓝天，椰林沙滩有天壤之别？”他笑笑，擡手抚上陈序露出一截的後脖颈。

陈序认真问他：“粤海也是这样？”要是这样他就得好好想想了。

“那应该不是，跟海南岛一样的风光吧，”傅明恕猜想，“离岛的海域不一样，你看，是近乎黑的。这是渔民的海。”他说，在领着陈序往岛内走去。

海岛的地势随着山形起伏，只有靠海的一圈才是稍显平缓的地带。他们一上岸就见到了离码头不远的一带居民房，全是南方乡下最常见的自建房，每户都往上建个三四层，一户挨着一户，依附着山势盘旋而上。傅明恕他们走了没多久的平地就开始爬坡。一路上，陈序见到了不少织网的渔民，和晾在路边的海虾和鱼干。

傅明恕的表姨妈家在离码头还有好一段路的地方，陈序也忘了是爬了多久的坡，又凭着惯性朝下坡走了几百米，只记得最後走过一个转弯，与一辆迎面而来的三轮互让了让後，傅明恕就指着一条缓坡的尽头说：“到了。”

是灰色混凝土的建筑。乍一眼以为它不过是岛上那随处可见的自建房里的一种，但走上打磨平整的石块铺成的小路，矮身躲过一棵不知名的小树後，眼前的建筑却向来客说着一种不平凡的简朴。

相比陈序对这房子的手足无措，明显来过一次的傅明恕倒是熟悉的多。他带人从一条铺上人字纹砖，大约容得两个成年男子并行而过的通道进入。陈序仰头看了看，通道上面毫无遮挡，只是左右两部分的建筑体所形成的夹角。再往前走了几步，没等看清即将出现的风景，先就被一阵湿热的风灌满了全身。陈序在海风中微微眯起眼睛，踏上位于建筑前方的这块休闲平台，眺望远处碧蓝的大海。

“忘了说，离岛也有这样的风光。但不多见。”

傅明恕说着便把俩人的行李随手放在休闲平台其中一张椅子上，接着走进朝向西南的那栋楼里叫起了女主人的名字。

但这左右两边的小楼里都没有人回应，房子的门窗都以半开放的风格设计，自然便能一览无馀那质朴野奢的室内设计。遍寻不到人，他们转身去了朝向东南方的小楼里，小楼有两层，分别是两间卧室，但建筑内部没有楼梯，上楼只能从外部的直跑楼梯走。

“她好像确实出去了。我下去问问附近的村民。”傅明恕到了底楼这间卧室便更显熟悉，这让陈序觉得这应该就是对方上回来时住的地方。

傅明恕出去了，经过那条入口的通道时又敲了敲卧室正对的木窗，室内盯着海景发呆的陈序猝不及防转头。

“你在这里等等，我马上回来。”

木窗外的脸影影绰绰显得不真切。陈序见了，笑着挥手，“去吧。”

不久後，他听到窗外又响起鞋子踩过碎石的声音，以为是傅明恕回来了，便自然而迅速地开了那扇窗户。可从一顶白色斗笠中擡头的是一个长相英气，身材像是全年运动而富有力量的女性。薛丽华刚从船厂那儿回来，身上穿着休闲好使劲的衣服，无袖衫和一条裤腿肥大的牛仔中裤。大概是长年住在这海岛上，女人的皮肤带了微微的粗糙，鼻子上留下了点点的雀斑，肤色也不同寻常女子白皙，显出小麦色。看到一个俊美的少年走进自己家，薛丽华嘴巴一咧露出了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她转头望向陈序看不见的缓坡尽头，问道：“明恕，这是你说的同学？”

傅明恕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看了眼陈序，笑着说：“嗯，也是好朋友。”

女人冲着陈序微一颔首，接着便从那通道进入。陈序听见女人的声音从卧室後面逐渐传到休闲平台的方向。他便也走了出去。

“你来我怎麽一点都不知道？”摘了斗笠，薛丽华仰头灌下一杯白水，“你妈也来了？”

“没有，就我们两个。”傅明恕说，“本来是想跟你说一声，但我们走得匆忙，忘了跟我妈要你的联系方式，就突然过来了。”

薛丽华这样的人自然听得出这一番话背後有些故事。但她到底是个爽朗的人，又见日盼夜盼的外甥过来，一时便什麽话都没再问了，走去厨房，把一个西瓜拎了出来。

“别人给的，刚好我们三个一起分了。”薛丽华问傅明恕，“你朋友叫什麽名字？”

“陈序。”傅明恕说，他招呼陈序过去坐下，後者拉过一张看着就不是普通市集上买的椅子坐了。

“序序很腼腆。”

竟被第一次见面的人喊出这两个字，陈序二人也对视了一眼，颇觉得几分神奇。

在作为长辈的薛丽华看来，这却只是一种表达关照的爱称，她其实同傅明恕还有岛上很多人想得不一样，所以在见到眼前这两个少年相视而笑的脸後，心里其实已经知了七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