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梦一瞧着她不复从前有力的步子,心生忧愁,只能在难得见面的日子,钻时间的空子,将店铺和家里都打扫一遍,虽然时间有限,但最後效果还是不错。
“七月份该体检了。”在饭桌上,她提起这事,“去年是赵老师陪您去的,今年我也可以陪您去了。”
萍姐听了打趣说她是小管家婆,管罗颂又管她,但还是说不用。
“暑假嘛,红敏陪我去刚好。”她说。
想了想,萍姐又问:“她今年带的是毕业班吧?”
杨梦一点点头,“那可能还更早放假呢,六月底就考试,可能出完成绩,七月中就来了。”
萍姐笑容渐大,“好,好。”
很多人认为同居是一场考验,两个成长经历完全不同的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所有的不同都会被放大,大大小小的摩擦因此而生,有的像堵在喉咙里的一口痰,有的则像一面墙。
嫌隙筑起来容易,但想化解却难上加难。
而只是同居都有如此风险,更遑论一周七天丶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呆在一块。
但很显然,杨梦一和罗颂没有这方面的担忧。
她们的生活的确在杨梦一离职後被打乱重组,但一切都在向更好的方向发展。
都说二十一天才能习惯新事物,而她们在第一天就就完成了这个进程。
她们似乎天生就该在一起。
罗颂很依赖杨梦一,而杨梦一也乐得被依赖,她愿意,甚至是希望自己的生活被罗颂全部填满,满涨得几乎要爆炸一般不留空隙,她想时时刻刻能看到对方,想想亲吻就能亲吻,想拥抱就能拥抱。
有一个名词是专门定义她这样的行为与想法的,那个词叫“恋爱脑”,褒贬义视情况而定。
她後知後觉意识到,自己在三十六岁这年,长出了一颗恋爱脑,一颗还不错的恋爱脑。
她并不觉得这是应当被纠正的,无间的亲密让她们俩都更快乐与安心,这就够了。
生活还是一日三餐,但现在,她们会在晨起後一起吃顿简单的早餐,再一起出门买当天需要的食材。
起早了,她们会在沿途看见困得一脸迷朦的小朋友被爸爸妈妈牵着手送到幼儿园,起晚些就能看到老人坐在不很烈的九点丶十点钟的阳光下晒背。
等红绿灯时,偶尔遇上可爱的小狗,她们也会笑着和主人闲聊两句,最後再摸摸狗狗们的脑袋。
菜市场总是热闹的,两人牵着手在并不宽敞的过道里左看右挑,两边的摊子上都摆满了最新鲜的菜品,而她们有时会因为一棵白菜长得很“标准好看”而将它买回家。
夏天是瓜果的季节,换言之,如果菜摊上摆满了各种各样个头饱满的瓜果,那也就意味着此刻是夏天。
杨梦一见罗颂一脸新奇,还笑笑,说:“等他们换上秋葵山药和茭白菱角之类的蔬菜时,你就知道,是秋天来了。”
罗颂总会为她各种各样的生活小智慧而惊叹,再笑眯眯地凑到她耳边亲一亲,落在旁人眼里只是关系很好的两个女人在嘈杂的市场里说话而已,但只有杨梦一知道,自己的脸可能又要红了。
接下来的一天,她们可能会一起看电影丶一起做家务,又或者什麽都不做,只是呆在阳台观云听风,但两人总是会黏在一起。
在太阳下山後,夜幕降临,罗颂会和杨梦一一起下楼扔垃圾,当然也不会忘记带上房东家门口的垃圾袋。
罗颂的确是在这样平淡温馨的日子里渐渐好起来了,像干涸的土壤重新被水分浸润丶被坚冰封冻一个冬季之久的河流边上迎来饮水的小动物。
她重新包圆饭後洗碗的活,但洗完碗出来後一定要杨梦一给她奖励,有时是拥抱,有时是亲吻,而有时,是会把杨梦一自己都逗得满面绯红的情话。
罗颂曾在某个午後,特地拉着杨梦一去楼下跟爷爷奶奶打招呼,跟他们说自己已经好多了。
他们老了很多,脸上的皱皮也无法以树皮作形容了,倒更像是树根盘虬于上,凹凸分明。
但见到康健不少的罗颂,他们还是笑得合不拢嘴,并不忘前前後後地将她看个遍,一边看一边说“那就好”。
其实药物的副作用偶尔还是会给她们突然一击,但相较于从前,却是可以忽略不计了。
罗颂能感受到自己脑中的迷雾在一点点消散,那些湿漉漉的覆在神经上的水珠在一颗颗蒸发的,而她的思绪也在极缓慢地重回清明。
杨梦一不知道罗颂的颅内发生了什麽奇异的变化,只能看到她笑容越来越多,说的话也越来越多,还有那与生俱来一般的亲昵技能也慢慢重归她的体内。
虽然还有一段她们都不知道有多长的路要走,但她们都不再害怕了,她们始终拥有彼此。
生活像是终于回归了它本来的面貌,是因为有另一个人的陪伴才得以探索到的美好和温暖,像双钥锁一般,由两道灵魂合二为一才能开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