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颂在打底的保暖衣上套了件羊毛背心,再穿上放在一边的加绒卫衣,换上面裤,戴上冷帽,揣起纸巾钥匙和手机。
走到房门口了,她又转身跑到书桌前,打开最下面的抽屉,拿出一个一次性胶卷机,装进口袋里,才噔噔噔下楼去。
“珍羽约我放烟花,我出去一下哈。”罗颂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只在心里默默地对老友说了声抱歉。
秦珍羽在罗颂爸妈这也是持免检证的,宋文丽只叮嘱一句“注意安全”,就挥挥手让她出门了。
罗颂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控制着步速,面上慢条斯理地穿袜换鞋,待出了院门後,便一刻等不及地撒丫子跑起来了。
去往地铁站那十分钟的路程被硬生生压成了五分钟,罗颂风一样跑进地铁站里。
列车疾驶时,她的耳边响起久久不竭的呼呼声。
四下无人,就像整条列车只有她一人似的,寂寥与冷清中,罗颂的心脏却跳得越发急促。
她的脑海中浮起一句歌词:车厢中私奔般恋爱。
虽然只有她还在求爱,也只有她一个人在奔爱。
理智上,罗颂知道自己应该提前跟杨梦一说一声,自己去找她的事,但此刻,不知怎的,她只想任性地突然出现在杨梦一面前,看她面上表情变换。
在这样乱七八糟的思绪中,她还没留意到时间的流逝,便已经到站了。
踏出地铁车闸的那一刻,罗颂所有的情绪通通化成了期待。
街上行人不多,有一群初中生模样的女孩们聚在一起玩着仙女棒,还有小朋友擦着蜘蛛炮後,慌里慌张地将手中的小短条抛得远远的,又兴奋地倒数着炮声的来临。
长长的街道上路灯一盏接着一盏,像天上神明派下凡间驻守的戍卫,静悄悄地凝视着人类的喧嚣与欢愉。
罗颂笑笑,快步掠过他们,很快就到了丽萍理发店。
门店的门紧闭着,二楼的灯光不甘囿于屋内,也悄悄地跑到门窗之外,落在罗颂眼中,成为两簇小火苗。
她站在空地上,擡头望向二楼,在手机上敲敲打打着,最後全都囫囵删掉,干脆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响起时,杨梦一正和萍姐一齐看着电视新闻,里头是海外记者正在采访当地华人。
倒也不是想看,只是还没到八点,春晚没播,就只能随便选点东西看看,当作前菜稍微填一下肚子。
但萍姐不一样,杨梦一一直认为她最厉害的地方之一就是看什麽东西都能看得津津有味,乐在其中。
电视剧集中途的广告换新,她也总能立刻发现,兴致上来了还会点评一二。
杨梦一歪歪靠在椅背上,可有可无地望着电视机,感受到裤袋里的手机振动时,也是懒懒地摸半天才掏出来。
但看到屏幕上罗颂的名字时,她即刻就不自觉地挺直了背。
杨梦一瞟了瞟萍姐,最後假咳了一声,站起身来往厨房走去,说自己要喝杯水。
进了厨房,她才接起电话,试探着“喂”了一声。
好一会儿才被接起的电话将罗颂的心提到了顶端,而日思夜想之人的一个字又让她的心落到了实处。
她微微吞咽了一下,才压住好像已经跳到了极限的心脏,不然一直嘭嘭嘭地撞得她的胸腔都要装不住了。
但她开口时,语调与平时无异,至少落在杨梦一耳朵里,只是一声轻描淡写的“学姐。”
“你在干嘛?”罗颂说话时,唇边腾起朦胧的白雾。
“在看电视,你呢?”杨梦一嘴角含笑。
“你猜?”罗颂卖了个关子。
杨梦一失笑,抱怨道:“我猜不到的。”但话尾勾着些撒娇的味道,她还不自知。
罗颂的话到了嘴边,又拐了个弯,继续问道:“学姐新的一年有什麽愿望吗?”
“看过《甄嬛传》吗?”杨梦一靠在流理台边,慢悠悠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我不信的,”罗颂踢着脚边的小石子,“我的愿望灵不灵不看老天,看学姐。”
“嗯哼。”杨梦一脸上漾着笑,“那你说来听听?”
“我的新年愿望是——”罗颂使坏一样吊在这,惹得杨梦一疑惑地“嗯”一声後,才带笑说:“是想立刻见到学姐。”
“怎麽可……”杨梦一话说到一半,猛地反应过来,心跳漏了半拍,“你——你来荣岗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攀着窗户朝下看,但雨棚挡住了她的视线。
罗颂哼笑一声,缓慢地开口道:“所以你要不要下楼,满足一下我的新年愿望。”
杨梦一想说什麽,又不知道能说什麽,最後只快速道:“等我一下。”便挂了电话。
她攥着手机,小鸟一样咻一下跑到了门口,佯装冷静对萍姐喊:“我下楼一下。”
没等萍姐回应,她就已经出了门。
萍姐仍望着电视机,只是脸上浮起一个看穿一切的笑容。
嗐,谁没有年轻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