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睡个好觉。”
“嗯……”
两人抱在一起,一问一答,倒像绘本里画的那样安乐和谐。
杨梦一说话时,微细的热气掠过罗颂的颈肩,像蜻蜓点水一般,就在罗颂心里泛起涟漪了。
而罗颂说话时,嘴巴一张一合,下巴轻轻擦着杨梦一的发顶,也让怀中人心里升起奇异的羞涩。
又过了一会儿,杨梦一的外卖也到了,两人才分开。
杨梦一略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罗颂将她脸上的赧然看在眼里,低头悄悄勾起了唇角。
时间不早了,罗颂还需要赶去学校,便向杨梦一道别,从包里拿出一盒牛奶,塞到了她手上。
杨梦一握着牛奶,朝她挥挥手,目送罗颂向地铁站走去。
即便是再迟钝的青蛙,也总有幡然顿悟的那刻,杨梦一也後知後觉地发现,自己逐渐在罗颂面前卸下了防备,越发肆意自然。
她想,这应该是好事吧。
圣诞过後,元旦就来了。
好消息:元旦也在周五,连着周末,正好放三天。
坏消息:考试周即将到达。
小学生放假早,一月六号考试,十号就放假了。
罗颂的家教只需要做到五号就可以了,接下来的时间倒是可以安心复习。
元旦假期,秦珍羽人没回来,但是消息每个小时都会跳出来。
小秦今天不开心:背不完!根本背不完!
小秦今天不开心:为什麽一定要辅修法语?!为什麽?!我这辈子一定要去法国吗!我不去不行吗!
小秦今天不开心: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罗颂看着老友的哀嚎,想笑又觉得自己不厚道,还是安慰一下吧。
两人的聊天,也是彼此枯燥复习中的一点乐趣。
而这样稍长的假期,杨梦一都是去荣岗和萍姐一起过的。
下个月就过年了,街道两旁的店铺已经卖起了春联和门神,老长的春联,一对叠着一对,像织成的大红布,搭在细细的麻绳上,顾客进店都得稍稍拨开。
萍姐趁店里没客人,将储物室里的几台焗油机也搬出来擦洗擦醒,虽然塑料罩壳已经熏黄了,但是机子的功能还是很能扛。
每年春节前,平时不舍得花钱打扮的女人们也想着要拾掇拾掇自己,上了年纪的客人更喜欢这种传统老式的护理方式。
她们坐在椅子上,感受脑袋顶的温热,翻翻手上的杂志,和其他一起做头发的姐妹聊聊天,又或者看看店里头的电视,是难得的放松时刻。
所以春节前,店里会迎来一波小高峰。
下个月开展,这个月也算是冲刺月,所以即使是元旦假期,杨梦一也偶尔会接到工作上的电话。
但跟上班时比起来,还是轻松很多,也算是休息了。
这几天,杨梦一总会在午饭後,洗好碗筷,整理好厨房,就带上煨好的汤去医院看望芯姐。
较上个星期相比,芯姐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白天里大部分时间都是清醒的,只是不那麽爱说话了。
杨梦一还没推门,就听到了阿文的说话声。
具体说了什麽听不太清,但他强行压着音量的声音里似有怒气,杨梦一顿了顿,擡起手敲敲门,房里人立马噤声,她这才走进去。
屋内似有暗流涌动,阿文和杨梦一对视一眼後,错开了眼神,拿起身旁的烟和火机,“我出去抽根烟,你们聊。”
阿文走後,芯姐扬起一个虚弱的笑容,“你来啦。”
杨梦一没有问什麽,只笑着点点头,“今天是乌鸡汤。”
她拿出保温壶里的小碗,里头是纯汤,没有肉渣,肉渣都在下面那大点的饭盒里,是给阿文的。
杨梦一将芯姐的床摇起来,小心地扶住她,将枕头抽出来,打竖垫在芯姐背後。
随後,又将床两侧的护栏支起来,将桌板架在上面,杨梦一这才把汤放上去,给芯姐拿了根汤勺。
碗里的汤不多,芯姐现在食量也很小,丁点的汤,她也是一勺一勺地慢慢舀着喝。
“刚刚他问我,要怎样才能相信他是认真的。”芯姐突然出声,“我相信他是认真的,我相信他现在对我比对金子还珍惜。”
“可是以後呢?”她搅着碗里的汤,“如果有一天他厌倦了,我又是废人一个,那时候我该怎麽办?”
芯姐擡起头,望着杨梦一的眼睛里有水光,“我只会在酒杯里讨生活,可是医生说我以後不可以大量喝酒,也不可能日夜颠倒,我要怎麽办?”
芯姐对阿文不是没有感觉,但情爱在自主独立面前毫无意义,她只是希望能靠自己活得堂堂正正。
杨梦一第一次觉得语言如此干瘪贫瘠,她张嘴想说些什麽,却觉得说什麽都无用。
她沉默着,握住芯姐的手,一直紧紧地握着。
“会好的,只要还活着,总会好的。”
良久,杨梦一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