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第 58 章（第1页）

第58章

其中一人，正是林小树自幼跟随学艺的大夫。林小川认出他来，心中更是怒火中烧：小树跟了你整整九年，师徒情谊总该有些吧！如今他被折磨至此，你竟然也和那吴家夫人一样，冷血无情！

环顾四周，林小川觉得这医馆已然不是救死扶伤之地，而是一个充满冷漠丶毫无人性的牢笼，全是他八弟的血泪。他心中的悲愤无法抑制，抱紧了虚弱不堪的林小树，咬牙道：“不需要你们治，我们自己去找大夫！”

吴家医馆的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看热闹，围观百姓只见一身材高大魁梧的汉子抱着一人，从吴家医馆後院冲了出来，满脸焦急道：“敢问各位，请问这里除了这吴家医馆，还有哪里有大夫？”

衆人看他怀里那人的惨状，林小树身上的衣物早已被鞭痕抽得碎裂不堪，破布挂在身上，几乎遮不住他皮开肉绽的身躯，纷纷不忍，指向一处道：“拐过墙角，便有一处小医馆，只有一个大夫坐馆。”

林小川向衆人道谢，他本想让衆人做个见证，等他报官时也好有个人证，但眼下小树身上的伤要紧，便匆匆去了那处医馆。

林小树迷迷糊糊中，恍惚听到了他五哥林小川的声音，“五哥……？”他心中一颤，迷迷糊糊地想，今年还是他来吗？

三年前，是林小川来看他，那时候五哥叮嘱他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家里人担心。他记得清楚，五哥走时还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等他学成归家。

林小树想要睁开眼睛，可眼皮重如千钧，身体疼痛得像是被撕裂了一般，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能动弹。他只觉得五哥的声音越来越近，却又恍若隔世，模糊不清。

“小树，五哥来了，别怕，五哥带你回家……”那声音一遍遍在耳边回荡，熟悉而温暖，林小树的心头一热，泪水悄然滑落。是五哥……真的是五哥吗？

林小川去成衣铺买了细布棉衣回来，这家医馆的大夫宅心仁厚，那日见他抱了一个血人进来，连忙进行救治。

林小树身上衣物已经破破烂烂，身上又有伤口，穿不得粗布衣衫，林小川就去买了上好的细棉衣衫，他这次身上带足了盘缠，不怕银钱不够。

但林小树背上已是血肉模糊，因此赤着上半身，趴在医馆的床榻上。

林小川虽然是个粗莽汉子，但此刻对他弟弟林小树照顾得颇为细心。

林小树的伤口溃烂发臭，大夫叮嘱每日清洗换药，林小川虽不懂医理，却也耐心照学。他一手捧着药水，一手轻轻拭去腐烂的血肉，再将药膏涂敷其上。每次见弟弟紧皱眉头，虽昏迷不觉痛，但他仍心疼得厉害。

这样照看了几日，林小树伤口渐渐好了起来。林小川坐在床边，目光落在床上虚弱的林小树身上，心中满是心疼与自责，林家当初愿意将林小树交给吴老大夫，带到这千里之外的三溪县学医，就是想让小树未来能有一技之长，过安稳的生活，没想到这吴家竟然如此刻薄蛮横，极不讲理。

三年前他就觉得吴家不是什麽好人家，他来看望小树时，也不懂这医馆什麽规矩，见他衣着简陋，直愣愣地走进医馆，那掌柜的馀德厚见状，将他臭骂了一通。等掌柜的知道是小树的兄长，更是将小树骂了一通，怪小树将这他穷酸的汉子引入医馆。

所以这次他来的时候，只敢在医馆张望，不敢直接进去。

这几日他除了照看小树，还跑去当地县衙将吴家医馆给告官了，因当日他带小树出来时，围观的人很多，周围百姓都能作证。

吴家医馆是三溪县最大的医馆，当地知县虽然有心徇私，但派了衙役过来查看情况时，发现吴家医馆确实私自囚禁学徒，还将人打至濒死，吴家也迟迟拿不出证明林小树偷盗的证据，所以知县各大五十大板，让吴家医馆的东家向林小树道歉。

但吴铁心死不悔改，只觉得即使冤枉了林小树，她们吴家医馆给林小树吃了这麽多年饭食，就是管教一番，又能如何？

她全然忘了林小树这些年，给吴家医馆当牛做马的日子，只记得自家医馆给林小树吃了多少口粮。

知县只是这麽一说，也真没让衙役压着人去道歉，就这麽不了了之了。

林小川又去吴家医馆将林小树的东西收走时，见林小树都没有什麽属于他的物件，仅有几套早已不合身的衣物，他一大汉，差点心疼死。

“小树，你怎麽哭了。”林小川见弟弟苍白的脸上流下了眼泪，手忙脚乱地给林小树擦眼泪。

林小树的眼皮微微动了动，接着，他那虚弱无神的眼睛缓缓睁开。

林小川顿时一愣，忙低声唤道：“小树，你醒了？”

林小树的视线还未聚焦，意识模糊，眼前一片晕眩。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渐渐看清面前的五哥。那一瞬间，往日的记忆纷至沓来，林小树的喉咙干涩，轻轻动了动嘴唇，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五哥……真的是你吗？”

林小川眼中一热，连忙俯身道：“是我，五哥在这儿呢。你放心，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想起吴家医馆不见的三百多两银子，林小树急急道：“那医馆……”

林小川打断道：“吴家医馆的事已经过去了，他们自家出了家贼，反倒怪到你身上。那吴铁心和馀德厚都是恶人，一个蛮横跋扈，一个赌鬼，还拿了医馆的几百两银子去赌了，赖在你身上。”

原来馀德厚前些日子被吓病了，等身子好一些後，听到林小树被兄长接走了，他兄长还要去衙门告官，一下子慌了神，不知怎地被吴铁心知道了，吴铁心将馀德厚给打了一顿，赶出了吴家医馆。

这事传得沸沸扬扬的。那日吴铁心打馀德厚的事情闹得惊天动地，馀德厚老娘又跑了过来，在吴家医馆前哭嚎：“我可怜的儿啊，当日就不该让你入赘这没人性的吴家，你在吴家医馆任劳任怨地干了这十几年，全都白干啊！不就是拿了医馆几百两银子吗？怎麽就将你打成这副模样！这蛮横的贼婆娘，当日就不该让你入赘过来！”

当日闹得大，因此林小川也听到了，也去找吴铁心讨说法，他好好一兄弟，被吴家冤枉，被打成这样，吴家怎还能如此冷漠。

谁知吴铁心压根就不理他，仍是一副蛮横跋扈的样子，拿出三十两银子，面带讥讽：“你不就是想讨些银钱吗？！说得这幅大义凛然的样子！我看你们这些乡下土包子就是见了银子眼红，装什麽正人君子！你不就是为了钱吗？别在这装模作样了！”

银子在地上滚了几圈，发出清脆的声响，吴铁心嚣张道：“三十两银子，够你们回乡下茍活了。”

吴铁心冷冷地笑着，目光像是看着地上的泥土一般，语气里满满的鄙夷与讥讽：“你们这种穷酸，别说治病，就是见到这银子，怕都是这辈子难得的福分吧？拿着银子滚回你那穷地方，省得我看着碍眼！”

林小川气到发抖：“你这贼婆娘！我们林家清清白白，才不稀罕你这臭银子！”

当他林家没这三十两银子麽！

他回去就和家里说道说道，下次来三溪县好好拿银子砸这贼婆尖酸刻薄的脸。

见到滚到脚边的几锭银子，林小川看都不看一眼，直接一脚踹飞，随後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小树听到是馀德厚偷盗医馆银钱，干涩的唇轻轻动了动，虚弱地道：“原来是他。”

林小川道：“小树，别想了，咱们好好养伤，养好了家去。”

林小树一怔：“家去？”

这短短两个字，却仿佛触动了林小树心底的柔软。自他幼时来到这三溪县医馆为徒，九年未归家，家这个字，早已成为他心中遥远的念想。

林小川点头：“对，家去，家里现在有菌子坊的营生，忙不过来，我得早日家去帮忙。我娘在我来的时候说了，到时候让你去我们金水县的百草堂里做学徒，百草堂的云大夫人很仁善，也愿意收你做学徒。”

林小树听着这话，心头微微一颤。他望着林小川那张因担忧而显得疲惫的脸，眼中忽然涌出泪水，止也止不住。

“哎哎，小树怎麽又哭了？五哥还记得你三岁後就不哭了，哥哥们那会怎麽逗你，你都不哭。”林小川一魁梧大汉，此刻眼睛也一酸，他伸出粗糙大手，轻轻地摸了摸林小树：“别哭，家里头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多亏了钰哥儿。五哥跟你讲讲钰哥儿的事，这钰哥儿啊，他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他这大户人家的小公子可不得了，还会造饭……”

随着林小树眼皮越来越沉重，林小川的声音也越来越低，最後见林小树昏睡了过去，林小川站起来擦了擦眼泪，又去这家医馆的後院煎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