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久酒渊看见二人吃完饭,自告奋勇地去给他们引路。
宅邸内的一切都十分巨大,堪比城墙的墙壁伫立在地上,从林丘的角度看,几乎遮蔽了太阳,由于长久的无人打理,一些藤本植物从墙脚开始生长,攀爬在平坦的墙壁上,一些躲在阴暗处疯长,也有一些竭尽全力的够太阳。越往上,植物越稀少,墙壁越发空白。
院落中也没有种一些花花草草,摆放什麽精美的摆件,虽然从外表上看,这座宅邸就像是人族宅邸的放大版,但只要一进去,就会发现内部近乎纯天然的状态。
久酒渊站在巨大的门边将几条触手按在上面用了好些力气才把门打开,他甩甩触手,颇有些抱怨:“你整这麽大屋子干啥,又不睡。”
“不建大点怎麽挡得住我,哪有人在家睡觉还把身子露在外面的,那不是变态吗。”
“你又不是人。”
林丘远远的就听见他们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定睛一看,是上次拜师宴上见过的前辈,顿时眼前一亮,可算找着一个能说上话的人了。
久酒渊站在门边朝二人招手,待二人走近,他伸出一根触手,拍拍林丘的脑袋,以示友好,然後转头开始和松生说起方言。
林丘:“……”没有人在意一下他的感受吗。
两个人边往里走边说,叽里咕噜地讲了好一会儿,说两句就转头看看林丘,弄得他心里不上不下的,像猫挠一般。
“他还不知道当年的事。”
“看出来了,他现在是个听不懂灵族话,不认得灵族字,还不认识字的小文盲。”
松生回头瞄了他一眼,对久酒渊说:“这段时间事情比较多,到哪儿都得带着他,有些事他还不方便知道。”
“也是,看起来,你这次回来不打算长住。”
松生一只手牵着林丘的手腕,说:“他的身体还需要修复。”
“他即便是跟着过去也帮不上什麽忙,还不如留在这里,又不是没地方住。”
松生沉默地摇头,态度坚决:“不行。”
伴随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一条巨大的腿落在二人面前:“你们走得可真慢,在聊啥呢?”
“是你的院子太大了。”
玄武没搭理他,巨大的头凑到松生身边,睁着一双比林丘整个人还大的眼睛端详林丘,在对视上的一瞬间,林丘眼中天地骤变。
周围熟悉之人消失殆尽,脚下尽是猩红,厮杀声在耳边骤然响起,他惊惧地在原地打转,却看不见一个身影,刀光剑影似乎照瞎了他的双目。
林丘恍恍惚惚地奔走在这片土地上,被脚下突兀挺立的石子绊倒了,摔在地上,回头,他看见一个人的胸口迸射出血液,右手往前伸,试图够到自己,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只是一粒没有发芽的种子。
异族的鲜血浇透他的身体,在这个缺少水源的地方,他靠着这些鲜血长大,原本鲜嫩的青色变得暗沉,生长的本能促使他将细长的根茎扎入周围的尸体来汲取营养。
无数根系在短时间内疯狂蔓延,穿透一具又一具尸体,皮下的血肉被吸干,只留一层薄薄的皮还覆盖在骨骼上。
树干拔高,枝条扩散,叶片的脉络中流淌着不详的暗红色液体,一颗颗果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花,结果,坠地,一株株轻盈的种子从破裂的果实中流出,风一吹,便散落各处,繁衍生息。
在这已经结束对战的角落,诡异的植株迅速繁衍,直至吞噬整个战场的尸体。
随着分株的成长,林丘感觉自己的视野在不断被扩散,树冠笼罩之下,没有任何生灵能逃过他的目光。
随之而来的代价,是他的神情越发恍惚,脑海完全被力量占据,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直到所有的身体被砍断,意识消失,他才停止了这场可怕的吞噬。
玄武收回目光,慢吞吞地对松生说:“我早就告诉过你,问他没用,他那会儿根本就没发育完全。而且,那些事你明明都知道,何必非要亲眼看见。”
林丘从猩红的梦境中脱身,那些可怖的记忆迅速从他的脑海中淡去,他张张嘴,正想问什麽,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真是奇怪,我刚刚想说什麽呢?
而且,师尊到底想要看见什麽?
不对!他怎麽突然就能听懂灵族的方言了,难道是玄武大人的法术吗?
林丘正想和松生分享这个好消息,第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就听见松生说:“不亲眼看看总是不安心,当初从他身体中拔除了强烈的求生欲,这似乎也对现在的他産生了影响。他之前告诉我,他只活一两百年就够。”
玄武本来就大的眼睛这下瞪得更大了:“那不跟没活一样。人族那边对寿命的追求也没有这麽低吧!”
林丘直觉有些地方不对劲,师尊话里说的人分明就是他,又说什麽“当初”“拔除求生欲”,这都是些什麽乱七八糟的东西,自己长这麽大不是一直都在阿爹阿娘身边吗?他还能很清楚地回忆起自己小时候追青蛙掉进沟里,砸昏一条鱼的光辉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