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晏尽量让自己的酸意不那麽明显,明明当时看到他躲在一旁哭的时候,只会笑他太幼稚:“我那个时候,不也才十七岁吗?”
“是啊,”喻怀也想到了那个时候的程晏,被发现偷偷跳舞的尴尬消散很多,脸上又露出自如的笑:“可是人家十七岁会道谢,程老师十七岁的时候呢?”
明明就很想学,嘴上偏偏说着拒绝的话,一副他闲的没事非要给自己找麻烦的态度。
时间长了,就怎麽也说不出谢谢了,只会睡觉前偷偷给他放洗澡水,背着所有人把唯一一个鸡腿给他,在他睡觉的时候守在门口,把路过的人一个一个赶走。
然後被他发现之後,梗着脖子说他自作多情。
这麽一比,“沈乐可爱多了。”
程晏没有说话,就这麽静静地看着他。
喻怀也突然安静下来,慢慢坐下,躺在地板上,擡手遮住了手腕:“程晏,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可笑的?”
前一天还说自己有很多选择,喜欢演戏,後一天就背着所有人,偷偷惦记起舞台。
程晏在他身边坐下:“我没这麽觉得。”
相反,他比任何人都想看到喻怀眼中对舞台的渴望和期盼,这对他来说,是比千万人欢呼都好用的兴奋剂,让他觉得,还有希望,可以一日一日地在聚光灯下等下去,等到,那个在他身边又离开的人,重新站到他的左右,和他一起享受鲜花和掌声。
那才是他坚持到这里,唯一的意义。
“喻怀,你天生是属于舞台的。”
“是吗?”喻怀勾着干涩的唇角,自嘲一笑:“可我并没有。”
并没有站在聚光灯下,而是站在了镁光灯前。
“依然也过得很好,我之前一直是这麽认为的。”
“可是今天阿云问了我一个问题。”
喻怀轻叹了口气:“他问我,还记不记得以前的喻怀是什麽样子的?”
“程晏,我不记得了。”
程晏好像听到他的声音在发抖,所以他的心也跟着酸软起来,他站起身,俯视着喻怀喊了他的名字。
“起来,”对上喻怀重新张开的眼睛,程晏学着他对沈乐那样,把手递了过去:“再跳一遍吧。”
不能再跳一遍了。
再跳一遍,他可能真的没办法再重新回到原来的生活了。
脑子里有个声音在阻止他,可是喻怀看着那双手,像是受到了什麽蛊惑一样,不由自主地,把手交了过去。
然後就被握紧了。
很用力地,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可明明被拯救的人是他才对。
喻怀看着镜子里,好像从里到外都透着说不出的潇洒畅快的自己,心想。
是我得救了才对。
不知道跳了多少遍,跳到喻怀越来越清醒,又越来越疲惫,跳到了失去意识,陷入昏睡。
好像有人在他耳边说了句话,可是太累了,喻怀没有听清楚。
程晏看着在自己怀里熟睡了的喻怀,又一次重复:“没关系的喻怀。”
你不记得也没关系,我会帮你记得,也会帮你想起。
所以没关系。
……
早上的太阳照亮每一个角落的时候,选手们纷纷投入了紧张的训练之中,大训练场太过嘈杂,沈乐又绕到了小教室。
在推开门的时候,愣在了原地。
陪他熬过最艰难的训练时段的喻老师还没有离开,而是沉沉地睡了过去,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让他不适地皱了皱眉,然後下一秒,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盖在了他的眼睛上,帮他遮住了恼人的阳光。
沈乐脖颈僵硬地擡起头,对上了一双沉静深邃的眸子。
冷漠疏离的程老师,用空着的那只手朝他比了个安静的动作。
沈乐恍然惊醒,无声鞠躬表示道歉,然後关上了门。
他看到,在他关门的瞬间,程老师那只手又覆在了喻老师的耳朵上。
很温柔,很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