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时对情绪的感知如雾里看花,却也知晓犯了错就应该学乖,他不敢挠门,只能缩在门边,祈祷里面的人能回心转意,开了门让他进去将功补过。
城中村的建筑密集封闭,楼房遮住了大半天空,即使站在阳台也望不见星子,他只能透过高耸房屋间的窄缝窥见天色由暗转青,低饱和的白一点点渗透进视野里。
天亮了。
岑以白在寒风中等了一夜,四肢都被冻得没了知觉,却还是在门开的一瞬间忍着难受窜起来。
时隔这麽多天,前主人难得再一次抱起他,岑以白以为这是气消了的意思,可还没来得及高兴,眼前就蒙上了一条黑布。
他在这个飘雪的清晨被遗弃在离家千米远的某栋废弃的旧楼前,细雪把他一身毛发染成纯白,他一抖擞能簌簌摇下许多柳絮一样的小雪粒。
视线重新恢复明亮时他恍恍惚惚意识到了些什麽,可那道身影走得太快,任他怎麽喊叫都没有停留的意思。
被大雪盖住的废墟底下藏了许多碎玻璃和破木材,稍有不慎便容易扎进肉里,岑以白满心都是被抛弃的恐惧,根本无暇顾及脚下,在雪地里艰难地划拉了半天,非但没往前挪多少,还沾了满爪子的血。
最後的一点力气仿佛顺着淌出来的血迹一起流失,岑以白倒在茫茫雪地里,只能偏执又徒劳地望着身影消失的方向。
风雪凄厉,呜咽和悲鸣掩埋其下,渺乎其小。
最初的时候,岑以白是很想质问的——为什麽捡了他,又要随意丢弃。
为什麽人类的感情能转变得如此之快。
他很想回去问问清楚,更想明确地表达出一腔歉意,让那人不要生气。
这份强烈的欲望被催生成了执念,让他在零下五度的天气里撑了下来,化出了人形。
而後他被楚洄捡回了训练所,在这里遇到了一群同他一样的夥伴,接触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过往于他而言渐渐不再重要。
比起惹人生厌之後被扫地出门的落差,岑以白觉得,流浪也没什麽不好的。
再之後,他遇到了颜易,拥有了从前不敢奢想的宁静。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真正的喜欢是这样的,是不需要等价交换的,是可以牢牢握在掌心,不用随时提心吊胆,担心会被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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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脑海深处对不愉快的回忆会下意识进行模糊,岑以白窝在颜易怀里,一段话讲得断断续续的,情绪出奇地平静。
他已经能够做到坦然面对过往,先前那麽抗拒的事现在讲起来似乎也不过尔尔。
不平静的是颜易。
他一言不发,手指在岑以白脸上一直摸着,不知道在找寻些什麽。
岑以白感受到那节指尖在颤抖。
“我其实不怨他,如果没有他,我也许都不会有这麽好运。”他拉下颜易的手,握在手心里不放开,“我只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冬天的雪地太冷了,我不喜欢。”
“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颜易低声说。
亲吻替代心声印在岑以白额上,顺着鼻尖一路往下。被碰过的地方痒痒的,像被蝴蝶的翅膀扑闪过。
他们如同两只抱在一起舔舐毛发的动物,每一次触碰都小心又珍重。
岑以白仰起脸,撞见折射进颜易眼里的月光,他不知怎麽想的,突然问:“你是在可怜我吗?”
“脑子果然烧糊涂了。”颜易捏着他的鼻尖左右晃了晃,“那不叫可怜。”
“那是什麽?”
颜易不说话,又低下头开始吻他。
这一回落在了唇瓣上。
交颈缠绵之际,他听见耳畔有低喃细语传来:“叫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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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四日晚上八点,这是你答应跟我回家的第一百个小时,我给你取名颜一百。那时候我就在想,只要你愿意,我们会有很多个一百。一百分丶一百小时丶一百天,人生的朝朝暮暮我们都一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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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应该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