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烬收回目光:“你的匕首难以直接砍下他们的头颅,先看看我们怎麽才能过去。”
邵洺笑了笑,似是默认,并不回答。
两人且战且退,慢慢来到断桥边,桥下的面具人也在发狂地往上爬,或踩着同伴的身体,或以肉身硬生生抓进石头的沟壁,缓缓向上。
“他们”的身体中没有鲜血流出,即使皮开肉绽只馀白骨,“他们”仍朝着上方攀爬。
邵洺觉得周身冰凉,他无法想象一个全身血液都已干透,却还“活着”的人是何感受。
邵洺环顾四周,希望能找出一个能借力的点,没有,什麽也没有,对面的宫殿目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上天无能下地无力,他们被一群疯狂的恶鬼团团围住,已经步入死地。
越来越多的面具人扑上来,白烬已经招架不住,身上的白衣多处渗血。
邵洺目光冰冷,侧身避开一个面具人,顺势抓住面具人稀疏的头发一扯,将手中匕首插进面具人喉咙,用力一拉,露出脏污的颈骨,邵洺正握匕首,再次用力斩下,生生将头颅砍断。
邵洺松手,那人头滚了几圈,掉入深沟。
“阿烬……”邵洺唤白烬。
白烬回头,邵洺眼中神色冷静而坚韧,见白烬看向自己却又笑了笑:“置之死地而後生,赌一把如何?”
“不如何。”白烬淡淡答道,不等邵洺反应,一把搂过邵洺,短暂逼开身周前仆後继的面具人,回身用尽全力施展轻功向桥的对面跃去,果然还差些,白烬估算着,在跃至高点时一掌推出,将邵洺送至断桥对面,而自己则在还离断口两步的距离处下落。
刚才跳起时,一个面具人手指勾住他一直悬于腰间的白玉小兔,丝线断裂,白烬下意识想抓住,却无能为力。
他,确实很喜欢。
电光火石之际,一根白绳被甩至白烬手边,白烬手腕一转,拉住。
上方,邵洺落地时顺势将匕首扎入石砖固定,同时一把扯开腰带向白烬的方位甩去,腰带的另一端传来沉沉重量,邵洺这才松下一口气,还好,还好赶上了。
放松了些,邵洺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紧张得一身冷汗。
废了些力气将白烬拉上来,邵洺靠在阑干上微微喘息,不知何时,金铃的响声停了,但已被唤醒的恶鬼如何入睡?桥对面的无数的面具人还在哀嚎,声如鬼泣,“他们”跨不过断开的石桥,拥挤着从桥头掉落,砸在桥下的面具人身上,又挣扎着爬到另一边的沟壁,企图攀着石壁爬上来,有的面具人摔下去时摔断了肢体,即使被同伴反复踩踏扑倒,仍会挣扎着起来姿势扭曲地去试图攀爬石壁。
好在沟渠够深,给了刚刚死里逃生的两人喘息的机会。
邵洺回首看向自己对面同样调整呼吸的白烬,轻笑:“阿烬愿舍命助我,看来我也不得不以身相许了。”
白烬看他一脱离险境就没个正形,冷冷将手中的腰带扔在他身上。
“你刚才在桥对面想说的办法是什麽?”白烬冷漠道。
邵洺笑弯了眼:“阿烬冰雪聪明,我的法子不如阿烬。”
白烬将信将疑,但他知道如果邵洺不愿说,谁也没办法让他开口。
白烬换了个话题:“我有一事不明。”
“何事?对阿烬,我定知无不言。”邵洺慢悠悠将腰带系好。
“自找到地宫後,我却觉奉礼郎似乎对这差事并不尽心。”白烬看着邵洺,可自始至终他都看不透这人。
“从何说起?”邵洺露出不解的神情,心中却有些无奈,白烬还是第一次用官职称呼他,看来是真生气了。
“你就不怕死吗?”白烬直言。
自下到地宫以来,白烬便察觉邵洺对生死危险镇定地过分,以至当邵洺说出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话时,他有一瞬怀疑邵洺有着即便自己身死也要换他活的打算。
邵洺愣住,没料到白烬是为此生气,一时不知如何做答。
白烬垂眼:“我会依先前之约,在从地宫出去之前尽全力保你平安。”说到此处,白烬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好接下来的话。
邵洺心头一沉,先前在大漠中,他曾逼迫俞千戈说过类似的话,但他从未放在心上,可这话从白烬口中说出,他却不免觉得沉重。
邵洺笑了笑,轻轻接过:“我记住了。”
白烬点头,站起身冲邵洺伸出手:“该继续走了。”
邵洺抓住白烬伸来的手,任由他将自己拉起。
临走前,邵洺驻足回望断桥对岸。
没有了铃声,面具人渐渐平静下来,不再如开始般狂躁,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巷屋角,但毫无疑问“他们”已经被彻底唤醒,只要再有声与光的刺激,“他们”就会如溺水之人般发狂攻击闯入者。
“在想什麽?”不知何时,白烬也停步回头。
“在想,这些人是自愿戴上面具的还是被人胁迫。”邵洺目光幽暗。
白烬沉默,当生命不再有代价,或许这就是它的价格。
“不知道李庄主他们现在如何?”白烬轻声道。如今种种危险已然超出原本的预期。
“只愿他们能妥善应对,逃出生天吧。”邵洺无奈叹了口气,笑了笑。
邵洺回身,前方,华美的白色宫殿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