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烬翻身从树上落下,轻巧无声。
“需要我做什麽?不要犹豫,站在你身边的人都是为了与你并肩作战,潇潇如此,俞大哥如此,我亦是如此。”白烬轻声说道,撩起衣摆单膝点地。
很长的时间,白烬总在想,自己能为他做些什麽?顾云间也好,邵洺也罢,在他们中自己似乎总是被迁就的那个,他喜欢自在,于是谁也不曾要求他必须要去做什麽,可现在他想要做点什麽,若他能接纳自己的孤僻,那自己也可以接纳他复杂的世界。
他自愿成为他的棋子,用手中的剑为他赢下胜局。
沉默片刻,邵洺蹲下身,单手撑着下巴,眉眼弯弯,柔声道:“做你最擅长的事,阿烬。”
“王上——”小太监脸色苍白,也顾不得许多,跑进御书房跪趴在地:“王上!有人在城楼上宣读假圣旨!”
“什麽人?宣的什麽圣旨?”樊麟面色一暗,冷声问。
小太监抖若筲箕:“是……是许大人!据说是先帝的遗诏!官兵已经将其拿下,正往王宫而来!”
樊麟拍案而起,又惊又怒,正欲走出房间,突然想起一人:“孟青鱼呢?”
小太监头也不敢擡,回道:“孟大人告病在家……”
樊麟气极,失笑:“告病?他可真会挑时候!命羽林卫亲自去请,若是反抗,就地格杀!”
小太监匆忙下去传令。
樊麟唤来亲卫,大步走向宫门,途中又有人来报,一夜之间,周边城镇都有人贴上了据说是先帝遗诏的示文,虽然当地官府第一时间揭下衆多告示,但挡不住已经有人看到并传播开来,更有人公然说新帝目无纲常,暴戾恣睢,煽动民衆造反,官府派人抓捕,却更激发本就不满者的情绪,现下已经乱成一锅粥!
樊麟面色铁青,命附近军营出兵镇压。不能乱,远有虎视眈眈的杜宜安,还有随时准备出兵夺取王位的大哥和又不知藏到何处的乌里木娅,若他压不下来这场动乱,等待他的将是末路,不能乱!
吩咐完,樊麟继续往宫门而去。
他如今的局面全是拜那人所赐!许仪!
当初他再三向孟青鱼确认,遗诏是否只此一份,孟青鱼信誓旦旦。
也难怪孟青鱼那麽轻易便站在他这边,从一开始他们便是同谋!他们联手骗了他!让他以为是自己在利用许仪为自己谋得王位,但其实一直都是许仪利用他杀瑞王杀父王,杀了北越大批重臣,逼大哥樊照带着一大批精兵在外,彻底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让自己此时孤立无援!
樊麟怒不可遏,指甲硌得掌心生疼。
台阶下,“许仪”从容不迫地站立着,侍卫将那份遗诏呈上,樊麟已无心再看,一步步走下石阶。
身戴镣铐的“许仪”向樊麟不亢不卑地行了一个礼,淡然道:“公子要小人向北越王转述一句话。”
樊麟面色阴晴不定,沉声道:“说!”
那人字句清晰地道:“公子说,他能助您登上王位,自然,也能将您拉下来。”
话音刚落,旁边押送的郎将已经惊出一身冷汗,厉声喝道:“放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郎将还未说完,就见樊麟擡手示意他退下,郎将立马收声,後退一步。
“你说的公子是谁?”樊麟冷冷盯着台阶下的人,沉声问。脑中闪过一个人的影子,那个高楼上的影子。
“许仪”看着樊麟,忽地一笑,随即面容因痛苦而扭曲,七窍流血倒地不起。
旁边的郎将急忙上前检查,地上的人已经气息全无。
方才说完那番话他便咬开了藏在舌下被腊丸包裹的毒药,暗卫本就是死士,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尽了忠诚,虽死,犹不悔!
“陛下……”郎将忐忑地欲询问许大人的尸体该如何处理,却听樊麟突然说了一句:“他不是许仪。”
郎将微怔,低头在尸体面上摸索,果然撕下一条用来改变脸型的精妙僞装。
“传令下去,派兵围住许府,若他已经不在府中,便封锁城门全城搜捕,凡是许仪和他身边的人,杀无赦。城中胆敢闹事者也一并抓起来!”樊麟冷着脸,语气中满是杀意。
他倒要看看,是他先万劫不复,还是“许仪”先身首异处!
“孟大人,请。”城中一处不起眼的民宅,卸去僞装的邵洺含着笑,邀孟青鱼落坐。
孟青鱼面色铁青,身後持刀的黑衣人冷冷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孟青鱼没邵洺那麽好的心态,沉默在椅子上坐下。
早先他本已打点好一起,准备趁动乱还未开始偷偷潜出城去,结果被一夥凶徒擒下,遮住眼睛绑来此处,如今的他可谓是如坐针毡。
樊麟反应很快,现下已经封锁了所有城门全城戒备,而他却只能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坐在一起,看他为自己沏茶。
“你到底想做什麽?”孟青鱼看着自己面前青烟袅袅的新茶,擡眼看向对面的人问。
邵洺为孟青鱼沏好茶,也为自己沏了一杯,闻言,隔着水烟悠然道:“祭司大人若是现在跑了,置这城中的上千摩圪教徒于何地呢?”
孟青鱼不语。
樊臻不愿摩圪教在王都肆意传教,但彼此毕竟明面上是合作关系,他也不会真将城中的摩圪教徒毫不留情地驱逐出去,只是找了个理由限制他们的活动,让人暗中看管,可这世界上怎会缺将心思寄托于鬼神的人。
人力所不能及,便有鬼神往之,人心的敬畏与欲望会让鬼神具象化,自古以来最不缺的就是鬼神之说。
摩圪教的人表面上安分守己,暗中却也收纳了不少的信徒,远超官府的估计,不过邵洺居然知道的如此清楚,确实出乎意料。
邵洺的手下搜去了他身上所有的东西,其中自然有属于摩圪祭司的摩圪教信物。
邵洺要利用那些还在城中的摩圪教徒当他计划的垫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