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开双臂拥住她,垂落的长卷发扫在她後颈间:“谢谢。”
闻染阖了阖眼。
那一刻闻染觉得许汐言什麽都懂。懂她平时的藏拙,也懂她此刻是为了许汐言,选择不再藏拙。
就像她能看出许汐言有多想念钢琴一样。
或者许汐言也能看出来,她有多想念钢琴。
曲谱被她找到了,许汐言放开她,回到墙边坐下。
闻染坐上琴凳。
她背对着许汐言,没有迎着许汐言的目光,这或许让她能够少紧张一点。她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摆出弹奏的姿势。
她的弹奏是跟许汐言迥然不同的风格,即便是弹勃拉姆斯匈牙利舞曲这样快节奏的旋律,她的肩膀很沉静,没有过多起伏,她全神贯注,让每个乐符在自己指尖流淌。
一曲终了,她坐了一会儿,才回身问许汐言:“怎麽样?”
“请你老实的告诉我。”
许汐言靠着墙,阖着眼,看起来她方才就是这般阖眼听完了闻染的弹奏。
这会儿张开,望向闻染:“你的音准很出色,甚至比我认识的很多钢琴家都要出色。”
闻染笑笑。
这是一个足够中肯的评价。
准确有馀,灵气不足。
闻染自己何尝不知道呢。如果她真不知道的话,或许她不会有这麽痛苦,可她十岁以前分明体验过,当真正有灵气在自己指尖流淌时,你几乎能感到那快意燃烧的感觉。
那种时刻,会将什麽都忘了:曲谱,音准,弹琴的姿势。
像一辆横冲直撞的卡车,连你自己都驾驭不了它,所有那些灵动的旋律是从你指尖冲撞出来。
还好许汐言没有包庇她。
不然,她会更难受。
两人就这样静静坐了会儿,许汐言站起来,走到闻染身边,坐在琴凳的另一侧。
阖上眼,右手纤长的食指落在白键上,稍一用力,就会微微的颤。
许汐言垂下手去。
这或许,是她第一次在闻染面前展示自己的脆弱。
闻染:“许汐言。”
“嗯?”
闻染声音轻轻的:“你到底,有多喜欢弹钢琴呢?”
“很喜欢。”许汐言阖着眼笑了,揉捏着自己的手指:“如果让我用生命去换一只健康的右手,或许我会情愿跟魔鬼做交易。”
“嗯。”闻染点点头。
许汐言这话,其他人听起来或许会觉得浮夸。可闻染没有,闻染自己也是拥有过那样一双手的人,她知道那样的感觉。
“那,许汐言。”闻染轻轻摁了一个音。
“怎麽。”
“这段时间,都由我弹给你听怎麽样。”闻染又摁下一个音。
“勃拉姆斯匈牙利舞曲。”又一个音。
“你接受不了自己的不完美的话,就先不要弹,你听我弹。”再一个音。
许汐言张开眼。
闻染沐浴在窗口透进的月光下,一张脸那样沉静,让人想起她们的十八岁。
她摆出重新弹奏一遍的手型:“你听好了。”
其实闻染心里清楚,她现在弹琴,最大的优点就是精准,甚至准确到像机器,而无法演绎自己心中的情感。
这反而是现阶段许汐言最需要的。
她弹奏的旋律像一张白纸,如果许汐言反反复复听她弹奏,即是在一遍遍复习音准,又不妨碍许汐言在脑中加入自己对音乐的再演绎。
许汐言无声静静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