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许老师弹过最温柔的一曲。”
“不可能。”那是许汐言的第一反应。
她们这种自幼练琴的人,对这共计88个的黑白琴键,熟得像自己身体延展出的一部分。如果琴键出了靠裸耳能听出的音准问题,她一定比闻染更早听出来了。
“是真的。”闻染背对着她没回头,手垂下去,交叠,安静的放在腿上:“是真的。”
许汐言其实根本不信。
但闻染说话的语调太沉静了,像月光,随风晃一晃,往人心里沁。
许汐言说:“我马上找人来看一下。”
“琴房老师下班了。”
“我找专业调律师。”许汐言马上掏出手机来打电话:“喂。”
她这样的天赋,好像全世界都为她服务。
挂了手机告诉闻染:“调律师马上赶过来,我也请老师通知保安放行。”
闻染腹诽她:什麽女王作派。
许汐言站在她身後问:“你们班晚自习上什麽?”
“嗯?”闻染微微回神:“英语。”
“你英语成绩好麽?”
“啊?”
“我的意思是,可以不上英语晚自习麽?”许汐言说:“在这里等一等,调律师过来後,就知道我们谁对。”
闻染坐了良久,轻轻的:“嗯。”
她站起来,让出琴凳,自己绕到墙边,坐在靠墙的一张木凳上,翻开自己的琴谱。
许汐言望着她刚刚坐过的琴凳。
学校的琴凳被很多人坐过了,海绵体变得很软,皮料也变得很软,闻染那麽轻的体重,在上面坐出的褶皱宛如一副蜿蜒的沙画。
许汐言走过去,又望了眼那褶皱,方才坐下。
闻染从琴谱上擡眸,对着她背影看了一眼。
许汐言想了想,擡手,轻轻落在琴键。
她弹琴从来都大开大合,後来她正式出道,不少人盛赞她是钢琴界的“杜普雷”,同样的激情澎湃。
有记者问过:“请问许老师弹过最温柔的一曲是什麽?”
那时许汐言刚从举世瞩目的维也纳音乐厅进行完巡演,一袭暗沉火焰般的红丝绒晚礼服上裹着张墨色的披肩,莫名想起十七岁的那个秋天。
她坐在学校琴房,弹着一架并不算名牌的公用钢琴,避开了闻染说音准有问题的那个白键,自己改了些音符,静静弹了节《月光奏鸣曲》。
也许秋日的月光很安静。
也许所有人都去上晚自习的琴房很安静。
也许默默坐在她身後墙边翻琴谱的闻染很安静。
像怕破坏了这份安静似的,许汐言落在琴键的手指很温柔,甚至不像她自己。
闻染的耳朵触了电。
眸光盯着五线谱间跃动的音符,不擡眸。
许汐言明明说不相信她的裸耳,弹琴时却又避开了她说音准有问题的那个键。
让一首同样烂大街的《月光奏鸣曲》,在任何西餐厅咖啡店都能听到的《月光奏鸣曲》,变成独属于闻染一个人的私享。
那样缺了一个音符的《月光奏鸣曲》,许汐言此生也只弹过一次,就是给闻染听的一次。
直到最後一个音符落定,闻染阖了阖眸,睫毛微微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