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闻染得重新翻进去。
她目测了下窗台的高度。
许汐言本来隔得远远的站在走廊下,这会儿说了句:“让一让。”
闻染转身瞧她,她全程不看闻染的走上前来,隔着闻染的衬衫袖子握了下闻染的胳膊,指腹的热度透过薄薄一层料子传过来。
那不过一瞬间的事,她拉开了闻染,很快撤手,自己轻盈的跃进窗台去。
只有浓密的长卷发滑过人眼前,拖着月色的尾巴,带起一阵香。
她走到门口,打开门,也没招呼闻染,自己转身,坐到琴凳前。
她方才就在这坐了会儿,没弹琴。
这会儿听到闻染很轻的脚步声从身後传来,进了琴房,微微的凳脚摩擦声,应该是闻染坐到了靠墙的那张凳子上。
闻染望着许汐言的背影,许汐言揭开了琴盖。
灯光混着月光从窗口洒进来,空气里是未消的雨气,氤氲成薄薄一层淡牛奶色的雾,像无人触及的河面上,酝酿经年的雾。
许汐言背对着闻染,长发垂落。
坐了良久,擡手,落下第一个音。
她不过探出一只手指,渐渐慢慢的在黑白琴键上游走,一个个音节蹦出来,一点不连贯的。
闻染听了会儿,才听出她是在弹《月光奏鸣曲》。
钢琴大概对许汐言就是有着天然的吸引力吧,这麽零碎的摁了几个音符後,许汐言正式擡起双臂来。
她的粉丝一定对这个姿势分外熟悉吧。
无数次她就是以这样的姿势开场,祭出一段段人间几不可闻的旋律。
这会儿她肩肘起伏,手指落下的动作却很轻。
闻染耳尖发烫,因为她听出,许汐言是在以她俩高三时的方式,弹这首《月光奏鸣曲》。
那时闻染听出琴房的钢琴有一个键不准,许汐言信了她,便避开那个琴键去弹。
那让许汐言弹奏的节奏略有改变,旋律比平时温柔不少。
这会儿许汐言便是避开了相同的琴键,以同样的方式弹着。
闻染的心脏几近发痛。她们方才一路走到琴房来,很难避开地面所有的水坑,两人今天恰巧都穿匡威和牛仔裤,踩进去,一点点雨痕溅起来,裹上人脚踝,现在还未干透。
听着许汐言的《月光奏鸣曲》如雾般氤氲,脚踝的潮气一路往人心脏漫延。
闻染几乎无法排遣这种感觉,从帆布包里摸了支烟出来。
又想起是在琴房,没点,就那样夹在指间。
许汐言的旋律越来越慢,像越来越淡的雾。闻染站起来,走到她身後,站定。
她脚步很轻,但许汐言一定察觉到她过来了,虽然旋律没停,但许汐言的肩很微妙的顿了下。
闻染俯身,一只手臂圈住许汐言的肩。
倚在许汐言肩头,柔顺的长发垂在她颈侧。
到这时,旋律彻底停了。许汐言的双手虚搭在钢琴上,低声问:“你做什麽?”
闻染不答,另一只夹烟的手臂也圈过来,形成一个合抱,拥住许汐言的双肩。
许汐言在她怀抱里,能闻到年轻女人身上很清淡的香气。清淡而干净,洗发水是许汐言也用过的那瓶,很淡的莲花味。
许汐言问:“闻染,你知道我为什麽跟你约一周後再见麽?”
“因为我很难压住自己的脾气。当晚你给我打电话,有一瞬间,我很想叫陈曦掉头回去,我想当面去问你,让你喜欢了很多年的,让你只愿意跟我当两年合约情人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可我想了想,还是跟你约了一周後。因为我很怕当时掉头回去的话,我会控制不住的,对你说出什麽难听的话。”
许汐言说着很低的笑了声:“原来你这样的人,也真的会去为另一个人发疯,只不过那个人不是我。”
“你跟窦姐说,我这样的人,也许不会真正难过对麽?”
“那晚陈曦很小心的问我,言言姐你是不是难过了?我笑了笑,跟她说,我也不知道。”
许汐言说这话时也笑着:“你都把我说迷惘了闻染。你来告诉我,如果那晚那样的感觉都不叫难过的话,什麽才叫呢?”
闻染就那样从身後拥着许汐言的肩,许久都没说话。
她指间始终夹着没点燃的那支万宝路,很淡的烟草味飘上来。
不知抱了多久,她轻声问:“许汐言。”
“你能跟我去个地方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