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这是做什麽,主人小姐?”
车顺利开到机场,闻染和许汐言去登机。
深夜航班,人不算拥挤。闻染的钱不多,买经济舱,她问许汐言:“你坐过经济舱麽?”
许汐言如实答:“没有。”
“我行李箱里有副墨镜,我还是找出来给你戴上吧。”经济舱的人更多更密,闻染明显紧张,觉得口罩还不够。
“阿染。”
“嗯?”
“你有没有想过深夜航班我戴副墨镜的话,反而更惹眼。”
“……也是。”
好在候机厅所有人都是一脸倦色,守在插座边给笔记本电脑或手机充电,淡淡屏幕蓝光映在每个人脸上,没有人擡眼。
闻染和许汐言坐在角落的等候椅上,许汐言抱着双臂,阖眼休息,暂且摘了口罩,浓密长发垂下,遮住她的大半张脸。
闻染睁眼望着四周,有年轻母亲给孩子买了瓶橙汁,瓶盖旋开来,一股略带涩意的清新味道。
可会有一人想到,就在这倦怠候机厅的角落,这个裹着黑色风衣坐在这里的年轻女人,是一票难求的钢琴家丶举世瞩目的瑰宝麽?
为了尽量低调不惹人瞩目,她们没有任何亲密动作。
偏偏飞机晚点,闻染心里暗想,以後还是不要买廉价航空了吧。
可这个“再也”里,又还包含几次以後?
她这样奋不顾身为许汐言远渡山海的旅程,又还会有几次呢?
好在一小时後,系统广播终于通知她们排队登机。闻染站起来唤许汐言:“走吧。”
“嗯。”
两人一前一後往登机口走去,闻染执着登机牌排在前方,许汐言在她身後。
她们前前後後,都是满脸倦色的旅客。
此时已是凌晨,夜浓得如墨,跑道边耸立的路灯白炽得刺人眼睛。所有人跟着队伍缓慢的挪动着,没有人说话,包括其中的闻染和许汐言。
就在闻染盯着玻璃外的一盏路灯瞧时。
许汐言一只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另只手绕着她颈间轻轻圈过来。
扶着她的肩,带着她往後仰。
闻染就那样被许汐言带着,靠在了许汐言身上。
这个动作藏着外人不易察觉的亲密,闻染心底震撼,就那样靠着许汐言。
许汐言偏头,用自己下巴在闻染颈间很轻的蹭了下,鼻息打过来,闻染耳尖一烫。
“累不累?”许汐言的下巴又移走了,躲避开其他乘客的视线,很低的声音用英语跟闻染说:“外面的路灯好像星星。”
闻染轻轻的:“嗯。”
一颗心还沉浸在许汐言刚才轻柔的一蹭里。
那个动作对许汐言来说,不能叫做浪漫,而是有种不常见的……温存。
对,温存。
几乎像是在依赖闻染。
像是在回应闻染在来机场的车上,对她说出的那句:“是放弃这次演出,会让你继续喜欢弹钢琴,还是坚持这次演出,会让你继续喜欢弹钢琴?”
像是在以某种言语不能传达的方式,跟闻染说——“谢谢”。
其实在说出那句话时,闻染甚至并不确信,三年以後,五年以後,当许汐言回忆起这场选在沙漠腹地进行的国际艺协指定演出时,会有一秒钟的後悔吗?会有一秒钟的怪责当时支持她放弃的闻染吗?
好像中立的不给予意见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可闻染永远记得,当十八岁的她站在夜风拂动的天桥,望着桥下穿行的车流交织出红白两色璀璨的灯带,对于高考这种或将决定她一生的选择,许汐言也没置身事外,而是问她:
“是考钢琴系会让你继续喜欢弹钢琴,还是不考钢琴系会让你继续喜欢弹钢琴?”
登机入座後,闻染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掏出刚才在便利店买的一次性拖鞋,丢到许汐言脚边。
许汐言笑了笑,用嘴型说“谢谢”,甩掉高跟鞋,踩上去。
她神经痛发作的这几天应该都没休息好,坐在靠舷窗的位置,等飞机进入平流层後,渐渐睡着了。
口罩又戴上了,显得一张脸不过巴掌大。原来没有舞台灯光照耀的时候,她也会显得……更真实,也更脆弱。
闻染肩背直挺挺的,望着舷窗外。
其实就是一团黑,没任何光线,好似连关闭舷窗的必要都没有。
许汐言的头,一点一点,顺着椅背滑落,渐渐垂到了闻染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