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天气预报刚才也说了,距离台风登陆还有些时候。”
闻染关了电脑,背上帆布包出门。
网约车并不算好叫。
她在楼下等了一会儿,风大,吹在她细瘦的背脊上,像一只手,忙不叠把她推入这世界。
眼前卷着白茫茫的风,叶片不似秋日枯叶,是一种春末夏初的碧婵绿,分明充满旺盛生命力,却就这样被拔离了枝头。
雨将落未落,只是天穹中铅灰色的云压得低。
车终于来了。闻染拉开门时,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反向推力,好像有人成心不想让她拉开这门。
好不容易上车,觉得身上衬衫潮潮的,不是雨,像是大风刮过来太平洋上的水汽。
司机跟她确认过乘客信息後,又问:“去工作啊?”
“嗯?”闻染还在忙乱理着被风吹乱的衬衫领。
“我刚送完一个乘客,这个天去甲方公司提案,噢哟现在年轻人拼得来,赚钱不要命啦?”花白头发的司机半开句玩笑:“不过天气预报也说,台风有可能转向了,对伐?擦着我们海城拐弯过去了。”
“嗯,对。”闻染只应了司机後半句。
望着窗外,雨终于是落了下来。
台风还没来,这时的雨只是打前哨作用,一颗颗豆大的砸在车窗上,但不密。
车在风雨里奋勇前行半个多小时,可算到了许汐言所住的老牌五星级酒店。
闻染几乎是被一阵风拽下车来的,风毫无章法可循,她还没来得及跟司机道谢,风又吹着车门“砰”的一声关上。
陈曦戴着口罩在门口等她,冲她挥手。
她没带伞,纵然网约车停在酒店门前有遮挡,雨汽从身後袭来,染湿她衬衫靠後腰的一小块。
她俩低调的从侧门进去,陈曦带她去专用电梯。
大堂朗阔,总觉得有冷冷的穿堂风。直到进了电梯,风才被隔绝在外。闻染压低声问:“她妈妈已经走了?”
陈曦点点头:“走了一会儿了,大概也就来了半小时。”
闻染点点头,不再言语。
上到行政套房楼层,陈曦引着她踏过柔软的老花地毯。陈曦手里拿着张房卡,但没直接刷,而是很轻的敲了敲房门。
不一会儿,房内响起轻柔脚步。
拉开露褐色厚重门扉,露出的是一张年轻女人的脸,没笑意,但舒展自然。
陈曦同她打招呼:“靳女士。”
女人笑着点点头:“汐言说让你们进来,我正好要走了。”
她说话间,的确拎包往门外走去。陈曦没多介绍,闻染便也没多问,冲女人点一点头,跟着陈曦往里走去。
陈曦在门口掌着门,小声道:“你进去吧,我就在隔壁。”
闻染压一压下颌,那扇门就在她身後缓缓闭阖了。
“嗑哒”一声,像是叩在人心上。
闻染远远闻见许汐言身上的幽香,已然开始心跳。屋里没开冷气,这样的气压下,显出某种闷热。
她没听见许汐言招呼她,于是站在门口,脊骨缝里已开始往外沁细细的汗。
那晚一场说冲动也冲动丶说不冲动也酝酿了十年的“坦白局”,几乎耗尽她所有的力气和勇气。
在那之後,她和许汐言还没有好好沟通过。
她背着帆布包往里挪了半步,往房内望去。
许汐言这人,类似雄伟宫殿的庄园也住得,去登山时无法洗浴的小帐篷也住得。住五星级酒店,她大多时候不订行政套房,这次却订了。
闻染往房内一望便明白了,因为客厅内有面巨大观景窗,可以一览无馀眺望开阔的江景。
许汐言素来喜欢这样开阔的景象。
观景窗前放一张暗红丝绒躺椅,与这老牌五星级酒店的复古气质相契,老花地毯上摆一盏淡白浅绒灯罩的落地灯,灯线似水晶串,靡靡的坠下来,再往墙角看,放着架老黑胶唱机,唱针往上擡了起来,静寂的没声响。
许汐言便倚卧在那张暗红丝绒椅上。
她穿一件丝缎睡袍,偏暗的香槟色,一边手肘撑在座椅扶手上,掌根托着自己侧颊靠太阳穴的那一块,阖着眸子。
那张躺椅太阔绰也太大了。
事实上,这整个房间都太阔绰也太大了。
许汐言侧倚在上面,身後就是昏茫的天和黯淡蜿蜒的江水,似要下沙的天色把天地连接成一片,现代化的江景建筑模糊成一片,不再看得分明。